“啊……表示,表示……是……!是谢青杰!”孙万复那浆糊般的脑袋一时半会想不起来,支支吾吾片刻,这才锁定了确切的目标,“我可是了解他不为人知的秘密……你知道扳倒他能给你创造多大的价值吗?封老板,我的诚意够足了!”
“说。”
童兰拍了拍白鸿影的肩,示意他去看。白鸿影塞了满满一嘴海带,擡头,眼睛瞪得溜圆。
“谢青杰此人,不爱权,不贪财,不图色,看似毫无弱点……也只是看似……曾经,他还有一段刻骨铭心的感情嘞,他那个小情人啊,是个戏子,我有证据,这可不是我空口无凭瞎讲的……”
孙万复喝了酒,他本就头脑简单,酒精更是麻痹了他的思维,另一边,他又急于想向封渊证明,怕是也不清楚後果,说话肆无忌惮到令人畏惧的地步。
“孙处长,您先别说了!”
苏忆歌预感孙万复还要再讲下去,忙开口劝道。
“别插嘴!”孙万复恶狠狠地瞪了一眼苏忆歌,又转头对封渊卑躬屈膝,“哎,封老板您听我说,後来他这个谢家的私生子为了回去,被迫娶了一个傻子当媳妇儿?他原来那个小情人儿好像是因为身份低微,家族阻拦,得不了承认,所以小情人儿只能求着谢青杰去娶那个女傻子,这成了谢青杰一辈子过不去的坎儿,解不开的心结啊!咱们是不是可以找找那小情人?还有,封老板,您说……谢家那麽在乎血脉传承,会不会有了和他媳妇儿同样傻的孩子呢……封老板,这你可以仔细……呃!”
血花飞溅,谢青杰收了刀,优雅地坐回了座位。孙万复捂着伤口,跪倒在地,源源不断的痛楚,倒是让孙万复的酒醒了大半。他见谢青杰握着刀柄,露出甜美笑意的模样,愣住了。
“等等……您,回来了,我这嘴!都怪我这该死的贱嘴!”
孙万复也顾不得伤口的疼痛了,随即甩了自己一记响亮的耳光,被谢青杰拦了下来。
“别跟我演这些。在下只是见不得道听途说,喜欢四处传播谣言的鬣狗罢了。在下有分寸,只是皮肉伤,让您长长记性。不过……经此一事,在下这才了解您,这除夕晚宴,在下也不想见您这等晦气之物,属实倒胃口,那就先告辞。”
说罢,谢青杰朝衆人致歉。他话音刚落的功夫,一转身,便打算离去。
“谢先生,那……”苏忆歌小心翼翼开口。
这一趟,案件没什麽进展,倒是不经意听到了谢青杰的往事。
虽然孙处长挖出的那些隐私可信度,苏忆歌觉得并不高。
“明早,我们还是在旅馆碰面。”
谢青杰回眸,脚步停住了。他面无表情地注视着苏忆歌,像是要从她的目光中,看穿什麽。
苏忆歌想开口,但他没有等待苏忆歌的回答,便已离席。他离开的步伐略显疲惫,更像是一种如释重负的解脱。
逆着拥挤的人潮,听着渐远的乐声,苏忆歌跟上了那道离去的身影。而她的心情,则是从原先的犹疑,变为了坚定。
这是机会,不能放手。
“谢……谢先生!”
寒风吹得苏忆歌浑身发颤,她踉跄着跑向前,略高的鞋跟还是让她难以适应。
谢青杰被绚烂的烟火簇拥着,回过身,向她绽放出了一个温暖的笑。这笑容转瞬即逝,很快,温热的泪水便模糊了他的视线。
你……还是来了。
苏忆歌定下了心神。
她得赶紧安慰几句,好让他放下心理防备。这样的机会并不常见,要争取让他吐露更多的情报,好反制住他,就当赌一把,冒一次险。
“我不在乎孙处长说的事情,但我明白,这些日子里,你一定很不容易。”
“您来……就是为了说这些吗?”
谢青杰的脚步停住了。
“不,不仅仅如此。这样的情况下,我不会任你一人离去,抛下你不管的。”
这麽说,他应该不会起疑心吧?
苏忆歌紧张地攥拳。
谢青杰一怔。
苏忆歌开口,有如破开寒风的暖阳。她那般诚恳温柔,而偏偏是这一句关切的话语,让少年的心理防线彻底奔溃。
在关心我吗?
毫无来由,不求回报的。
又一次,再一次。
即便先前对于苏忆歌的那些关心,自己并未给予任何正向回应,甚至他会故意无视,会不耐,会冷脸相待。
谢青杰不敢去看她的眼睛,他垂着头,身形从未如此孱弱。
你为何还要追来,为何还会关心我的心情,我的处境?
苏忆歌的目的太过明确,谢青杰也承诺,会告知她真相。
如此一看,那些关切,完全是额外的,多馀的。
既然如此,便是出自于苏忆歌本身的善意。
孙万复的嘲弄,字字诛心。他扒开了自己最隐秘的伤口,夸张地惊叫着,那些苦楚,那些触目惊心的过去,像笑话一样,摆在了他们面前。
恶意,嘲讽,调笑,这些事情,他独自面对惯了。他能折磨到孙万复求他杀了自己,但无法将那片绵延不绝的悲痛,安放在一处可以疏解的港湾。
家里有一方戏台,他常常站在上面,吊起嗓子,唱些早已腻味的曲目。他从来都没有观衆,就像竹语死後,就无人能够读懂他一般。
而此刻,苏忆歌就站在那处。她化为了观衆,化为了港湾。
如果说,凌季南友善的态度,是因他不解真相,将自己视为了朋友。那苏忆歌,则是知晓了自己究竟有多麽卑劣,却还是给予了温柔的关怀。
他了解过苏忆歌,从她走过的各处。他明白,苏忆歌和季南一样,是良善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