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吧,为什麽要见朕?”
“皇,皇上,罪臣前来请罪认罚!”王钧毫无血色的面孔,冷汗淋漓。
“哦?爱卿何错之有啊?”
“臣,臣……”王钧闭了闭眼,咬着牙说下去,“臣胆大包天,助纣为虐,妄图谋逆犯上。”说完这些,王钧全身的力气都像是要被抽空。
……
郁初瑾眯了眯眼,眸光幽幽,深不见底。
“皇上,罪臣跟着荣亲王,犯下滔天大错,今日愿坦白一切,全部,我知道的全部都如实上禀,但求皇上放我家妻女一条生路!”王钧以头磕地,早日鲜血淋漓。
他知道,他已经变成了荣亲王眼中一颗弃子,无用,无能,又偏偏知晓了他太多秘密。郁明德此刻不除他,依旧好言相待,不代表未来就会放过他,等自己身上的关注度过去了,大概就是死期。
他已无力挣扎,可是,全家老小,他的妻女都是无辜的呀。
他了解郁明德,看似端方识礼,实则是个再冷酷无情不过之人。郁明德没有亲生孩子,只收养了一群义子义女。旁人可能不知晓,他却无意中撞见过郁明德对那衆人眼中他千娇百宠的柳大家柳曼儿施暴的场面,他分明就是不能人事!
这样的人,登上了皇位,江山将何去何从,他简直不敢想。
曾经以为,这荣亲王亦是皇室血脉,他比年级尚轻的皇帝更有资格坐拥这江山万里,他王钧可从未想要断送这王朝啊!
然而这条船他已登上,再也不能回头。
现如今,将一切交代清楚,只求皇帝能宽恕他的家人,放她们一条生路。
王钧一五一十地将荣亲王在各地的部署,私兵势力,人脉拥簇……他所知道的一切都交代了个干净。
或许不是全部,但皇帝只要顺着这条线摸下去,定能伤他郁明德的筋骨。
说罢,王钧浑身如同刚从水里捞出来,软瘫瘫地趴在地上,脸上却挂上一抹释然又无奈的笑。
郁初瑾看着这个曾经意气风发的侍郎,如今倒像是老了十几岁的样子,两鬓染上斑白。
他沉吟片刻,“好,朕可以答应你,一旦查实你说的这些,我放你王家一条生路。”
帝王之姿如渊似海,深沉却又包容。
王钧望着他转身离去的背影,心头悲怆,他曾也是,立志忠君报国的读书郎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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郁初瑾一路往深处行,突地停在了原地,
“寂无。”
黑暗之中一人浮现,“在。”
帝王好像有很多想要诉说的,可良久,他开口,
“景宁今日大张旗鼓地往外跑,说是要去帮谁撑腰,你去探一探这件事,不要让她受欺负。”
“另外,派人去查,查清楚。尤其是王钧所说的,郁明德和北戎的交易,给朕找出证据来!”
郁初瑾眼中几欲喷火,只能压抑在黑暗中,郁明德做什麽都不如这件事来得让郁初瑾愤怒。
通敌,郁明德到底想要干什麽!郁家的江山,他打算拱手让人吗?!
“遵旨。”鬼面冷冷应声。
郁初瑾回头看了眼他,“我知你恨不得立刻杀了他以报血海深仇,再等等,等等……朕会给你一个交代。”
鬼面默默停留在原地,直至漆黑的通道里只剩下他一人。
交代麽?
他从怀中摸出一块磨得圆润的玉佩,细细摩挲着,上面刻着一只活灵活现的小老虎,还有一串小字:纪之舟。刻画粗浅生疏,显然是生手做的,却是鬼面唯一的珍藏,唯一留下的,能够证明他身份的东西。
一个被他尘封在心底的名字,一个早就死在那年灭门之案时的名字。
是啊,只能是给个交代了,苦苦煎熬那麽多年,为的,不就是这个交代麽?
内心斑驳而疲惫,他早就,快撑不住了啊。
僵硬如行尸走肉般,面无表情的,鬼面在心中一遍又一遍提醒自己。
纪家亡了,纪之舟死了,他只是寂无,鬼面寂无。
朝着帝王的相反方向,他重新隐进黑暗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