帷幕拉开,整个大厅都坐满了观衆,正津津有味地盯着台上的演出,时不时爆发一阵喝彩声。
沐云舒站在三楼的窗台前望下去,眼前再也不是前段时间被出身风波波及而空空荡荡的剧院大厅了,在观衆群中穿梭着服务的侍从,个个精神抖擞,面带笑意。台上的演员们也随着一日日的演出进程,愈发娴熟精湛。
怎麽说呢,总有一种看着自己打下的大好江山那味。
一个字,爽!
沐云舒拖着腮帮子,鞋子早给踢了个没影,毫无形象地趴在榻上,一个人笑得像个傻子。
只是……明明这三楼的视野较为隐蔽,并不对外开放,只留作己用,一般不会有人注意到。
怎麽自己总有一种被人注视着的感觉,是那种不带什麽恶意的目光。
沐云舒探出小脑袋来扫视着楼下诸人,大家都专注地看着演出呢,没谁有那闲工夫看她。
那是……沐云舒一下子想到了什麽。
一边装作毫无察觉地巡视着底下演出,一边眼角馀光去瞄犄角旮旯,特别是暗处的,不引人注目的角落——那是某个人最经常待的地儿。
在扫过二楼楼梯口转角处的阴影时,有一片玄色衣角从那儿一闪而过。
哼,抓到某个偷窥的人咯!
沐云舒缩回脑袋,人消失在了三楼的窗口。
鬼面已经离开了好些日子。
这些天,他一直都在外四处奔走,探查王钧所言种种。事关荣亲王的底细,处处危机,当慎之又慎。
连个打盹的功夫都难寻,更遑论想些什麽了。
是以,好像那个夜晚所发生的事情也显得没有那麽刻骨铭心,并不曾一直惦念在心头。
鬼面以为自己把情绪处理得很好。
直到今夜回京,向皇上禀完近期探查事项後回到隐阁。
然後……然後就不知怎麽的,来了这里。
等回过神来,自己已经站在这里,傻傻看了她良久。
她好似有些瘦了,但心情还是很好的样子。
这就够了,她总是笑起来更好看一些。
他曾一度认为自己分不清美丑,因为所有女的在他眼中,都差不多长一个样,区别只在于跟他的任务有没有关系。
直到认识沐云舒——
鬼面能清晰地认清她每一个笑容的不同,狡黠的,灵动的,欢欣愉悦的,装模作样的,清冷带着勾子的……每一次都会有新的变化,带着她情绪的色彩。
也能在梦中描摹出她那双眸子,最是令人心悸的,好像只有在梦中,他才敢那般肆无忌惮地盯着它看,看那里面深邃浩瀚的星辰海,沉溺其间……直至梦醒。
她和其他所有人长得都不一样。
只可惜,现下她的身影消失在窗台後面,再不可寻。
……
该离开了,寂无。
本就不该来的。
她的话你没有办法回应,她要的未来你也给不起。
所以,你早已失去站到她面前的资格。
第一次,鬼面那麽痛恨自己如今的身份,他要一次又一次重复地提醒自己,才能克制住不断向她靠近的脚步。
或许行走在黑夜中的人,才会更向往光与温暖。
皇家暗卫,都是从尸山血海里杀出来的,而他,站在了第一位。
可想而知,他的手上沾染了多少鲜血。
当初有人曾跟他说,做这行的,断情绝爱方能立于不败之地。
他自觉从纪家满门被灭的那日起,一颗心早就埋入深渊,封沉死寂。
谁料,这麽不自量力地,蠢蠢欲动。
鬼面微阖眼睑,萦绕在他身侧的黑雾重新笼了过来。
该走了……
然而就在转身的一刹那,原地顿住。
眼前,是那双梦中熠着星辉的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