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切都发生得太突然,自己根本毫无察觉,而江锦玉连夜就要被送走。
据说,正是这位沈姓女子,趁夜替了自家夫人的名,助夫人逃了出来。而她自己则被送走,之後再无音讯。
江锦玉後来仗着承安侯的势曾经杀回去,逼着老鸨告知她沈南夕的去向,可中途辗转多人,实在难寻踪迹。
此事,亦成为锦玉心头永久的心结。
没成想,时隔多年,竟还有老友再见的一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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申时未至,无心茶室二楼临窗的位置,早早地坐着一人,正是承安侯夫人江锦玉。
双手紧攥着帕子,神情急切地朝楼下街道张望着,颇有些坐立不安的样子。
一辆马车自街那头缓缓驶来,停在了无心茶室门口。
江锦玉抠手的动作一顿,眼也不眨地盯着。
马车上先是下来一年轻小姑娘,亭亭而立,并不是江锦玉要等的人。
她刚要移开视线,只见这小姑娘下了马车转头又伸出手来要接引什麽人。
先是一双玉手伸出车帘子,随後走下一个年纪稍大些,气质清冷出尘的妇人,说是妇人吧,两人站在一块活似姐妹。
自这人下了马车,江锦玉只先看见一个低头的身影,就已不自觉从座位上起身。
楼下那人恍若有什麽感应,也擡头望向二楼窗口的方向。
两个人于闹市之中遥遥对视,恍惚间,好像穿越了时空,回到那吴水河畔,稚气尚存的两个小丫头,许着关于未来的梦。
楼下那人,唇角轻勾,淡然笑开,
而楼上之人,早已泣不成声。
沐云舒见状,附在沈南夕耳畔说:“五娘,你们先叙旧,我去玉琼楼逛会。”
沈南夕点头应过,独自步入茶室。
江锦玉已等不及来到楼梯口,沈南夕刚转过拐角,就有一人直直冲向自己,撞了个满怀。
顾不得承安侯夫人的颜面,江锦玉紧搂住眼前的人,戚戚唤了一声:“南夕……”
沈南夕眼中也是欢喜与怀念兼有之,雾气上涌,轻拍了拍江锦玉的後背,“好久不见了,锦玉。”
“我还以为,我还以为我再也见不到你了。”江锦玉放肆流着泪水,释放多年的忧心与愧意,“对不起,对不起,当年……”
“当年是我自愿的,锦玉。决定都是我自己做的,而且,时至今日,我亦不後悔。”沈南夕字字坚定,宽慰着眼前这个一如过往的小女孩。
沈南夕搂着江锦玉,目光望向了她的身後,不知何时,那里站了一人。
那是曾在江南有过一面之缘的,江锦玉的心上人。
没想到啊,他居然是承安侯,居然会是这麽一个身份。
沈南夕遥遥与他点头致意,承安侯鞠躬一礼,浅笑着转身悄悄回了另外一个隔间,江锦玉并不知道他不放心,跟了来。
回想起舒姐儿和自己所说的,承安侯的那些出格举动,以及现如今站在自己跟前,江锦玉明显被娇养着的样子。
沈南夕目露笑意,语带欣慰,“锦玉,当年,你没有看错,我很开心。”
江锦玉抽回身子,有些羞赧地侧着身子拭泪,“你说什麽呢?”
“当年,我不信男女之情,不信男人口中的天长地久,对于你和他的这段感情,也抱着不看好的态度,没想到……”
没想到,这世间,确有有情人,真心人,只不过是自己没有遇到罢了。
“可你还是为了你眼中这段没有将来的感情,为了我的一己私欲,选择成全。”江锦玉红着眼睛看向沈南夕,她总是这样,看着冷心冷情,实则两勒插刀的是她,以身相换的也是她。
“当时,我根本没有什麽想要的,去留对我来说,没两样。可你不一样,你有追求,有心之所向。所以啊,别再对我说抱歉了,那是我们共同的决定,亦是最好的安排。”沈南夕难得带上了暖意的笑容,如初春的太阳,照拂人心,“如今事实证明,一切都很好。”
“说起来,承安侯夫人,我是不是还应该给你行个礼?”沈南夕缓和着气氛,故意调侃道。
“你少来,从前就不是个会好好行礼的性子。”江锦玉果然收了泪,轻瞪了她一眼。
两人携手走回座位。
“如今,我倒确实不赖,”大概是想到了承安侯,江锦玉眼里满是爱意,“但你呢,你如今过得怎麽样?”
沈南夕的视线穿过街上匆匆的人流,看向玉琼楼里,隐约那个窈窕的身影,“我也过得很好,有了……自己的家人。”
“对了,锦玉,我今日前来,确有一事相求。”沈南夕直截了当。
江锦玉闻言,有些幽怨地看着她,“你跟我,还要说什麽‘求’嘛,有什麽需要我做的,你就直接告诉我,我无有不应的。”
沈南夕摇头笑着,“怎麽还是这性子,万一我趁机说些什麽过分的条件呢?”
“你才不会。”
春日的阳光并不刺眼,这北方的风,虽不似江南那般醉人,轻抚着人的脸庞,亦带着生机与暖意,好似能融掉所有过往的伤痛,只馀重逢的喜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