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剧院当然也是为了取乐大衆,为了博某些人一笑,不然,我如何赚钱呢?”沐云舒笑着走向剪桐,这个最为倔强的女子。
“没有观衆的舞台,终究只是自欺欺人罢了。只是,我说的某些人,是每一个走进剧院观看你们表演的观衆,看客。而只要他们落座剧院,无分男女老少,高低贵贱,在那一刻,在你们尽情演绎的那些瞬间,他们所有人都一样,都只能接受着,你们让他们看到的一切。那时候,你们才是喜怒哀乐的主宰者。”
“演绎全新的故事,演绎形形色色的人,传达你们想要表达的内容,牵引到场的每一个人,让他们跟着你哭,看着你笑……剪桐,这才是你不知道的舞台的魅力。”
“是你把自己的眼光,局限在了青楼那小小的一亩三分地上。”
像是重重鼓槌敲落心头,震得耳膜胸腔都在共鸣,剪桐一时之间,感觉脑子里的千头万绪都打上死结,失去了思考和分辨的能力,也失去了自己往常最为擅长的防备和警戒。
“但我必须诚实地告诉你们,哪怕我们的剧院真的开业了,依然会有很多很多的人,抱着同样的目光和心态,来看待我们,看待我们为之所付出的努力。你们依旧会听到不堪入耳的话,依然会被冠上不好听的名字,依旧会是,‘跳梁小丑,登不上大雅之堂’”
沐云舒从不是乐观到天真的人,她所选择的路,她很清楚往前会遇到什麽。
“所以我需要你们自己的选择。想办法赎回卖身契,离开这里,你们大可以找个地方重新开始自己的生活,或许艰难,也可得平静。然而一旦选择留下,之後的风风雨雨,抱歉,我也无法预料。前路在何处,还得闯下去才知道。”
“我同样出身青楼,我的娘亲们也一样。”
尽管一开始被哑婆透露出些许,姑娘们还是很诧异,诧异她的坦白和直率。
“这没什麽不好开口的,因为这不是我可以做的选择。过去无法被改变,可是未来,在我自己手中。”此时此刻,沐云舒就像颗小太阳一样,浑身散发着热烈而又坚定的光芒,也把这暖意传递给了身边的人。
“我想要做出一些改变,为了我自己,也为了更多的,你们。这个世道,糟污不堪太多,企图拉着我们一起沉沦,我阻止不了,但我还可以反抗。”
“现在,我把同样的选择权交给你们。”
云渺在後头望着自家小姐单薄却始终挺立的背影,悄悄红了眼眶。
这是第一次听到小姐说出这些话,听到她把内心剖白开来,直白袒露给所有人。
原来她想要做的,从来不是玩玩而已。
总是笑得没心没肺的小姐,心里头,其实装着好多人:夫人们,这些姑娘,以安小子……
云渺没读过那麽多书,可是总听“圣人曰”“圣人言”的,在她心里,小姐早就是她的圣人了。
……
一片沉寂,小花园里只馀偶尔的鸟鸣轻啼。
一刻钟过去了。沐云舒没有出声催促,这是事关她们未来人生的大事,自是慎重为好。
只是,看着满脸纠结,攥着帕子的姑娘们,沐云舒不由得産生了怀疑,自己是不是没有把想要表达的东西很好地说出来,亦或是,太着急,把她们逼得太紧了。
沉思片刻,沐云舒刚要开口,只听一声轻笑。
剪桐率先一步往前,扬着脑袋第一次笑得明亮,“有笔吗,我想签契。”
沐云舒反是一愣,有些结巴,“你…你可是真想好了吗,这签了可就,可就改不了了,不能反悔。”
“没什麽好犹豫的了,你把我从最糟糕的境遇拉出来,说实话,我不相信还能有更惨的结果。况且,”剪桐一双鹿眼清澈动人,亮若繁星,“你口中的未来,我很想看看,你所说的反抗,我也很想试试。”
这操丶蛋的世道,我也不爽很久了。
“和她一样。”又是一道轻盈浅笑着的声音,白芷一身栀子黄的长裙,立于花丛中,笑得恬淡又舒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