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暮被撕破了一道口子,周围的一切逐渐变得明亮起来。狗群的吠叫声由远及近,透过被水雾遮蔽的后视镜能隐约看见狗群正越过汲水的沟渠,朝着树荫下的货车快速奔来。零紧紧握了握裤兜里那把匕首的柄,打开车门跳下车去,他迎着晨光朝狗群踱去,内心亦已下定决心。
不论如何,他都要潜入军方总部,将被盗走的肽矿夺回来。若有必要,他会毫不犹豫地使用武器,为所有逝去的队员复仇。
狗群在小布的带领下径直朝货车的位置跑了过来,大大小小,毛色各异,共计二十条整,皆接受了义体手术。零挑选了包括小布在内的四条大型犬,命它们同自己一道坐在前面,其余十六条则统一关进后车厢,后车厢内有通风系统和可供乘坐的软座,狗群可以卧在软座上或径直趴在铺了软垫的地板上。
一切准备就绪后,零发动了货车引擎,载着二十条狗一路朝城市区赶去。果不其然,两小时后,待零将货车开进城市区的主干道,他的全息手环就收到了天网发送的‘识别确认’提示。系统提示——他需在十二个小时内尽快在‘识别确认’表里确认——这次旅行的初衷,目的地,及大体规划等事宜。
事不宜迟,零寻了一处泊车处,调出‘识别确认’表遵照要求填写了全部信息后点了提交。他填写的内容大体上与他早前计划的基本类似,只是有意略去了他真实的目的罢了。地图显示附近有一家商场,零索性从车上下来,带着小布朝那家新近营业的商场走去。
四十分钟后,一人一犬满载而归,又如此往复了三趟,大批物资被陆续塞进后车厢。紧接着,零又煞有介事地驱车赶到科技会驻城市区分部,填写了六份表格,借走了一套轻质作战服,两把小口径自动步枪,百余发子弹和一套全息成像仪。若不是为了假戏做实,他才不会劳烦自己,借走这些他根本用不上的破烂!
正午,零在一家小餐馆用罢午餐后,驱车离开了城市区。从货车内置的反侦查模块不难看出,头顶的天网正无时无刻地监视着他的一举一动。但令零啼笑皆非的是,这辆产自科技会的顶尖武器,竟靠其内部的反侦查模块完美瞒过了天网近地卫星的渗透。兴许在后台负责监视他的人看来,这是一辆再普通不过的厢式货车,遂在他离开城市区的半小时后,他收到了天网发送的第二条信息——审批通过!
接下来的路程枯燥乏味,零时而坐在驾驶室手动驾驶,时而又调至自动驾驶模式,让货车以每小时八十千米的速度向前赶路。中途他绝少歇息,仅在需要下车方便,或让狗群下地放放风时,才会将车泊于路边不远处,稍稍活动下手脚,呼吸下新鲜空气。
当车逐渐驶离有人区,进入广袤的无人区后,零再次收到了天网下发的提示信息——
该区域为无人区域,危险系数上升,请注意安全!
是啊,是啊,危险上升,谢谢关照!零对提示信息嗤之以鼻的同时,心中暗自好笑,这条信息的言外之意是——该区域存在天网信号覆盖盲区,请不要擅自远离主干线太远。否则将存在救援延迟抵达的可能。
信号覆盖不全,这正是零需要的,他径直将货车驶离主干线,朝远方一望无际的平原驰去。‘山猫’是越野的好手,没有任何障碍能阻挠它前进的步伐,零甚至不用在意货车究竟在朝什么地方形式,自动驾驶模式配合反侦查模块会自行选择天网信号薄弱的区域,无需零为之操心。
天色渐暗,周围一片黑寂,他索性关掉整辆货车的照明,蜷缩在座椅间呼呼大睡起来。明天一早,货车就会带着他来到一片完全与世隔绝的平原区域,在那里,天网的信号时断时续,只消在那地方待上几天,用借来的步枪打打猎,做几份美味可口的自助烧烤,就会让后台负责监控他的人彻底放松警惕。
第六份记录:
当清晨的第一缕光撕破遮蔽货车挡风玻璃上厚厚的晨露时,零从睡眠中猛地惊醒。
那是一场诡秘至极的噩梦。在梦里,他梦见自己变身成一只全身漆黑的鸟儿,他整日盘旋在炎炎烈阳下,或朝下方过往的行人啐唾沫,或抛下一粒石子,丢在倒霉的过路人的脑袋瓜上。过路的行人无一例外,皆对他的所作所为熟视无睹。
终于有一天,有人用气枪子弹将作恶多端的他打了下来;他发出凄惨的尖叫,啪叽一声掉落在地上,被摔得呱呱直叫。于是路过的所有人都围住他,朝他啐口水,朝他丢石子;最后有人提着他的双爪将他从地上拾了起来,拎着他朝不远处一座黑越越的建筑走去。
他怕极了,拼命挣扎,用翅膀拍击,用尖尖的喙啄,但无济于事;那人仿佛感受不到痛,并对他徒劳无功的挣扎嗤之以鼻!
‘哦,闭嘴,你这作妖的小混球,我要带你去做生化改造!你既然是个混蛋,就应该接受改造!你将被改造成一只生化鸟,永远被奴役,被鞭挞,被唾弃,直至你命于旦夕!’
那人叫嚣着,继续大步朝前走去。
于是他认出那黑色的建筑——正是人们口中臭名昭著的生化实验室。但凡被带进去的人,没有一能从里面活着走出来,即便是动物,一只鸟,一条狗,一只猫,也未能幸免……
这是什么狗屁梦!真晦气!零大口地呼吸着车内浑浊的空气,由于昨夜没有开空气净化模式,车内充盈着一股骚呼呼的狗臭味,熏得他喘不上气来。他索性打开两侧的车门,放那四条一同陪他过夜的大狗出去。看得出这四条大狗也因车内狭小的空间而憋得够呛,飞也似的蹿下车去。
零又独自在座位上坐了半天,他半闭着双眼,盯着挡风玻璃上那被阳光炙烤得不断消融的水雾,不禁陷入了深深的沉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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