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要丶不要保护我……”
李清鹤的眼泪喷涌而出,他想拼命地对着那个痛苦的人影喊,想把自己紧攥着他的手掰开,他崩溃地在这麽久以後的幻觉中尖叫,想告诉当年那个燕拂衣:离他远一点。他不值得。
可他改变不了一点,他只能看着,看着当年的自己眼中,深藏在恐惧的表象之下,那有如毒蛇一般,阴狠的餮足。
他明知道无法拥抱月亮,就想着把月亮拉进泥潭。
透着寒气的剑锋抵在了李清鹤痉挛的喉咙上。
“再敢来这,”关凌渡的目光比剑锋更冷,“我杀了你。”
李清鹤的瞳孔涣散,仿佛听见了那句话,又仿佛没听见。
邹惑走到关凌渡身边,修长的骨刺从他指节中生长出来,闪烁着蓝盈盈的幽光。
“让我来,”他说,“如果需要的话——你剑下斩了这种人的头颅,他会不开心。”
关凌渡厌恶地看了他一眼,利落地将长剑归鞘,转身便走。
“那你把他废了,扔远一点。”
邹惑点头:“遵命。”
他本语气平平,可关凌渡豁然转身,那萦绕着熟悉灵力的剑又顶住他的喉咙,女侠绷紧的声音一字字响起:
“不许那麽跟我说话——我永远,永远都不会同意,与你契约,即使是最下等的奴契,我也绝不会用在你身上。”
邹惑苦涩地笑了一下:“我不敢那麽想,我只是……”
“所以,不许把我奉为主人,”关凌渡说,“你对不起的,从来也不是我。”
邹惑咬着牙,低下了头。
“我只是,只是想帮他保护你。”
“我需要你的保护吗?”
关凌渡轻蔑地一挑眉:“除了最开始那两年,这之後有哪次,你能不被我按在地上打?”
她当初与外婆一起,躲在拂衣崖里的小秘境,燕拂衣不辞而别,却留下了足够详细的秘籍,与足够她外婆延年益寿,能让她一直修炼到元婴的丹药。
可小花从来不是个循规蹈矩的孩子,她绝不可能安安生生的,躲在秘境的庇护下,一直修炼到元婴。
她只是刚筑基时便强行从内破了阵,还小心着没将结界弄坏,结果刚一出门,就碰上一条很面熟的蛇。
——小花永远忘不了,当年在漠襄城,是谁不要脸地抢了她师尊的功劳,又逼迫蛊惑那些愚蠢的城民,伤了师尊的心。
那条蛇长得很大丶很丑,像一条破布袋一样盘踞在谷底。
可小花也记得,她们刚进入秘境时,外面的山谷满目疮痍,如今出来,却已经种满了迎风摇曳的花。
那蛇看见她,眼中暴射出欣喜若狂之色。
他额上有两个很恐怖的血口——後来小花知道,那里曾长出两只龙角,是曾经与仙人魂魄结契带来的机缘,让一条蛇妖觉醒血脉,得有缘化蛟。
可邹惑日复一日盘旋在拂衣崖,除却精心养护谷底的风光,便是一头一头地撞向尖锐的崖壁,向一缕早已离开的魂灵说对不起。
关凌渡不明白这种自虐有什麽意义,将那龙角撞断了,她师尊也不会再回来。
那之後,邹惑便以一种更令人迷惑的执拗,偏要给她当妖奴。
有病。
开始时关凌渡打不过那只成长起来的大妖,没法强行将他赶走。後来她修为愈来愈强,能把化出原身的邹惑按在地上揍个半死,可再怎麽打,那蛇但凡有一口气,还是会死皮赖脸地跟上来,让人烦不胜烦。
这一条还没解决,今日就又来了另一个疯子。
关凌渡心中焦躁,真想拔剑将他们都杀了。
可还不行,听说师尊被救回来了,如今正在不弃山养病。
她要好生修身养性,将浑身杀气褪地差不多了,再去见她的师尊。
沉住气,沉住气,不要因为垃圾功亏一篑。
关凌渡转身,最後一次对邹惑道:“你想做什麽做什麽,但我绝不会代替他原谅你,更不可能带着你去见他。”
“我师尊总是很容易心软,”女孩斩钉截铁,“可即使他不与你计较,我也要代他记住,有些人,不值得原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