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第四章
——第四章
李焕的妈妈是东北人,老家在沈阳,她性格爽朗耿直,偏偏钟意李政谈这样优雅文质的江南男人,大学毕业後义无反顾地嫁过来,连工作也定在这边,一年到头回不去家几次,聂兰叹了口气,一边开车一边叮嘱後排的父子俩:“不用急着回来,多呆几天。还有啊政谈,别忘了去帮我看看小竹,她生孩子的时候我都没回,这点心意你帮我带过去。”
她把包扔到後面,男人又原封不动递了回去,“放着吧,我这有钱。”
聂兰从後视镜扫他一眼,没再说话。这几年夫妻俩的收入是各管各的,李政谈只给儿子建了个独立账户,定期往里转钱,还给李焕买了两套位置好的房子,在聂兰工作的银行做了贵金属积存,这些事她都知道,她也知道李政谈不是那种有钱就挥霍作乐的人,可他把夫妻之间的财务分割的如此清楚,总给她一种强烈的距离感,仿佛要扯清关系一般。
“妈妈,机场到了,我们先进去啦。”李焕拽着行李箱,朝聂兰挥手。
“宝贝,要注意安全啊,少吃外面的东西,到地方和妈妈说一声。”
李焕都答应下来,调皮地朝李政谈眨眼,“有爸爸在呢!您就放心吧妈。”
“走吧焕焕。”李政谈揽着他,稳步走进安检的入口。
看着他们俩的背影,聂兰心里五味杂陈,人到中年,总是有很多身不由己,她是城市银行的副行长,工作责任很重,赶上忙碌的节骨眼,抽出半天时间来送人已是勉强,她也不知道李政谈一个大学校长是怎麽放下那麽多科研项目不管的,就为了陪儿子出趟远门,到底是她太不上心,还是他过从关切呢,聂兰想不出答案。
这边李焕上了飞机就开始晕,吐的脸都皱巴巴的,他不常出门,也不知道自己晕机这麽严重,把李政谈心疼得不行,从空姐手里接过晕机药,他把水杯递到李焕嘴边,“焕焕,先吃药吧。”
“唔,不想吃……”
“听话,吃了药就好些了,快点。”
李焕被他催着,费力地咽下苦苦的药片,随即晕晕乎乎地睡了过去,一直到飞机降落在沈阳,又过了两个小时才到乡下的外婆家,李焕还是萎靡不振的没精神。
两个矍铄的老人走出篱笆小院,围着他担忧不已,“哎哟,这是怎麽啦?生病啦?”
“姥姥,我没事,就是晕车……”
“快进屋躺一会!”老人麻利地让开路,还吆喝一旁的李政谈,“政谈啊,去把我熬的橘皮汤盛出来!还有冰箱里那个……”
几个人围着李焕一顿忙活,他被安置在姥姥姥爷睡的小床上,盖着绣牡丹的大花被子,李政谈一口一口地喂他橘皮汤。
李焕的身体稍有好转了,看着忧心的爸爸感到不好意思,他坐直一点身体,“爸爸,我不要了。”
似乎看出他在担心什麽,李政谈安抚道:“乖,你躺着,我先陪你外公外婆聊一会,你等会再起来就行。”
“……哦。”
男人信步出门,留了一道门缝,李焕能清楚地听见他们说话的内容,关心自己的身体,又问候李政谈和聂兰的工作,男人面对这种交谈总是游刃有馀,几句话就哄得二老喜笑颜开。
他不好意思继续躺下去了,慢腾腾到客厅打招呼,两位老人对着他嘘寒又问暖,李焕都乖巧地一一回答,教养良好,让人看了就心生欢喜。
“焕焕还是那麽懂事。”
他被夸的羞赧,朝李政谈偷偷吐舌头。
冬日里太阳总是落的特别快,才将将五六点天就黑了,老人家睡得又早,将他们安排在次卧的小房间就回了房,李焕脱了衣服,只剩一条内裤,趴在床上玩手机,一道直白的视线落在他的屁股上,李焕也毫无知觉,还翘起两条细长的小腿,晃呀晃的。
他百无聊赖地感慨,“好无聊啊,白天睡太多了,现在根本睡不着。爸,你陪我聊天呗?”
“爸?”
他又叫了一声,李政谈才回神,也不知道是在想什麽,镜片後的眼睛暗暗的,好像有红血丝,让李焕摸不着头脑。
男人嗓音有点哑:“想聊什麽?”
“嗯……”李焕也不知道要聊啥,就是看着这周围的一切,都让他心情愉悦,无论是街外的平房,还是巷子口的狗叫,陈旧的大花被,都散发着令他安心的气息,仿佛回到无忧无虑的小时候,所有人满载爱意地望着他。
当然,现在也是如此。
“焕焕,你记不记得有多久没和爸爸一起睡了?”
“多久来着……好像是初三丶不对,高一吧,我忘了。”李焕想了半天,给出这个答案。
男人莫名一笑,“嗯,是高一。”他顿了顿,“当时是你哪个同学,在学校里取笑你这麽大了还和爸爸睡一张床,然後焕焕可能没面子了吧,回到家就再也不和爸爸睡了,我——”
“哎呀你别说!”李焕急急地打断他,“这种事情还提它干什麽!丢死人了。”
李政谈苦笑,“是吧,爸爸让你丢人了。”
“什麽?我不是这个意思。”
男人嗯了一声,李焕不觉得他把自己的话听进去了,他不愿意让爸爸这麽想,拽过李政谈的手强行解释,“我不是这个意思呀,不是你让我丢人,是我自己丶同学都笑话我是恋父癖……”
李政谈适时地问:“那你是吗?”
“什麽?恋父?我,我没有吧。”李焕的底气不太足,想了想才认真道,“是因为我的爸爸很关心我,我只是接受爸爸对我好,有什麽不对……”
他的声音越来越低,好像陷入某种思考。李政谈却愉快地笑了,应和:“是啊,没有任何不对的地方,所以让爸爸抱你睡觉吧?好吗?”
“嗯。”李焕也理不出是哪里不对劲,闷闷地钻进被窝,男人结实的胸膛贴着他的背,手心也扣着他的手背,他像一只雀鸟落在爸爸的肩头,终究是思绪混乱,困顿地闭上双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