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又怎麽敢想,陪自己一起喝的,居然是和自己关系僵硬多年的长子。
段知影就坐在段南寻并排的位置,眼见父亲已然喝得上脸,避免意外,他就没有多喝。
幸而段知复印件来也不好酒,他不喜欢脑神经被麻痹得失控的感觉,唯恐自己喝醉後大脑放纵,让他梦见一些不该梦见的人。
不过,现在他敢喝了。
因为他有了希望。
一种,那个人不再是不该梦见的人的,渺茫又真实的希望。
也因为他和那个人约定好了,自己会照顾好自己。
那个人对他说过,要和家里人好好相处,必要的时候,允许他喝点酒。
他本不确定自己记忆里的承诺究竟是否真实,但现在,这种可能性冰消雪融般缓慢地,将内里的真实剥出来给他看。
段知影有了底气。
所以他此时此刻,坐在这里。
和父亲一起,和酒一起。
攥着铝制啤酒罐,段知影隔一段时间才抿一小口,酒味并不好喝,但泡沫在舌尖跳跃,抽丝剥茧渗透进神经,是种新奇又迷离的体验。
忽而,他耳侧传来段南寻的声音:
「我第一次看你喝酒,有点……不,是很意外。」
「我自己都意外。」段知影轻回。
父子俩在寒风中静坐饮酒这麽久,终於找到了合适的话题。
结果,合适的话题就又在寒风萧瑟中终结。
平时本来也不怎麽聊天,二人第一次打开话匣,还是不熟练。
要麽接话接得僵硬,一下就把话题结束。要麽新话题开启得前言不搭後语,像随机拼接的聊天记录。
大概段南寻也被这种聊天方式尬到受不了,借着酒劲,脱口而出一句:
「段知影!我是第一次给你当爹啊!」
然後,就没有下文了。
冬夜萧索的风吹着两人头顶的藤架,使得这句掉在地上的话,有点寂寥,有点滑稽。
段南寻咂咂嘴,没等到响应,正匆匆收拾自己刚敞开的心门,狼狈起身要回屋,就听见段知影很轻很轻的一句:
「我也是第一次给你当儿子。」
同样有点滑稽的句式,但因为有了彼此话语的承接,不再寂寥。
更多了沉重的份量。
他是第一次当父亲,犯了许多致命的错。
他也是第一次当儿子,表现得压根称不上乖巧。
不幸。不幸。
但也万幸,万幸。
段南寻坐回躺椅上,感觉自己眼眶被风吹得发热,感觉眼前被酒精麻痹得一片朦胧。
他几欲封闭的心再度敞开,想说的话到了嘴边,又还是咽了回去。
千言万语说不尽,也说不清,乾脆只说最重要的一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