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意识时,天色已大亮,阳光照亮整片房间,打破所有如梦的虚幻。
他侧过头,只见床边是空的。
他探手过去,触到了一手的凉。
彻底的空。
没有馀温,没有一丝头发。
残留一点褶皱的痕迹,他不确定,是不是自己昨夜翻身压上去的。
他後仰,将後脑抵在床头,仰望天花板,在卧室天蓝色的涂漆边缘,看到一块掉漆的灰。
刺眼。
段知影想,不知道温妙然当时看到那块灰色,是什麽感受。
起床後,段知影在屋中游走,像一只失魂落魄的幽灵。
他行过客厅,看见茶几上被装进盒子里的吹风机。
他走进卫生间,看见热水器的屏幕熄灭,好像许久未被开启。
他经过厨房,冰箱里已经没有草莓了,垃圾桶不知是被套了新的垃圾袋,还是压根没变化过。
段知影驻足在阳台,手臂支在水泥台边缘,肩线却崩塌般垮下去。
他在洒满全城的,如蜜的阳光中,垂下头。
他在老旧的房屋中,穿着最昂贵的睡衣,露出白净的皮肤,垂着柔顺的发丝……
却颓唐犹如丧家之犬。
隆起的蝴蝶骨,好像在渗血。
似乎刚刚被折断了双翼。
他在行人热闹的起居声中,在百鸟清脆的鸣叫里,缓缓拾掇好自己破碎的心情。
他回身,眼角馀光无意瞥见什麽,而後凝滞。
段知影表情一沉,缓缓将视线拉回来。
直到,他看清,那间禁闭的房门,打开了一条缝。
不可能。
段知复印件冻结的心跳瞬间狂跳。
不可能。绝不可能。
他呼吸急促,喉结滞涩地滚,指尖颤抖得像隐疾发作。
他记得很清楚,他来到这里後,没有进过那个房间。
他记得很清楚,在昨夜那漫长又美好的梦里,温妙然也不曾进过那个房间。
那扇门为什麽是开着的?
不可能。
门锁崩开了?
不可能。
有人进去过?
不可能。
还是说,我在自己无意识的状态下,进去过?
不可能。
几度否定之後,段知影已然停在那扇门前。
他想起梦里和温妙然的对话,温妙然好奇,想进去看,他说希望别进去。
因为,如果是梦的话,温妙然进去,就会知道真相——
温妙然就会知道,自己已经死了。
那场易碎的梦,就会提前结束。
段知影深呼吸数轮,才终於抬起手,抚上那扇门。
微微用力一推。
吱呀——
老朽的门关节发出糟咂噪音,随声响,门内的一切映入段知影的眼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