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到这里,段南寻眉头紧锁,像是难以置信。
「我也在他这个年纪接管企业,我年轻时堪称煮鹤焚琴丶挥金如土。如果不是这样,我无法抗住压力,无法体会到活着的乐趣。他既不发泄,也不享受,他怎麽可能有一具健康的身体?
「时间越长,他病情越重。每过一天我们都提心吊胆,怕他情绪在今日决堤,我们承受不住他的崩溃。可每日都是表面和平的一天,他没有崩溃,这也意味着,他又独自溃烂了一天。失眠只是他身体超负荷後的表现而已。
「像段书逸这样长期依赖谘询师的,都不是最严重的,毕竟证明段书逸还有求生欲。
「像段知影这样不求助也不表达的,才最为致命。没有人知道他在想什麽,也没有人知道要怎麽救他。」
轰然而来的信息量犹如山崩,使妙妙僵在原地。
初见时,黎黛和段书逸说过,段知影不碰小动物。所以眼见他第一次触摸妙妙,二人格外诧异。
後来的日子,段知影每每和小猫亲近,不管是管家丶同事,还是家人,都曾表现出意外。
就好像段知复印件不是会做出这样行为的人。
妙妙从初见起,就自然地接受着段知影的偏爱,它习以为常,不以为意。
直到今天,它听说了自己到来之前,段知影的状态。
这也是它第一次得知段知影的真实病情。
「所以,你现在明白了吧?」段南寻伸手,挠挠妙妙的头顶,「你来之後,段知影产生的那些变化,有多麽不可思议。」
妙妙垂着头,还沉浸在情绪的冲击之中。
「以至於我这样不信神鬼的人,都忍不住期待,你能从死神手里,把段知影抢回来。」
长期目睹长子的病态,段南寻大抵已经麻木,再说起这些伤心的事,竟没表现出难过。
反倒是絮叨着最後的期待时,段南寻还笑了,带着种死马当活马医的自嘲。
但妙妙和段知影相处并不久。
所以这真相,让小小的猫咪,陷入了无尽的悲伤——
它也曾误以为,段知影的「病」,只是失眠而已。
身体不好,食欲不佳,也是睡眠缺乏引起的并发症罢了。
它也曾误以为,段知影的性格,生来就那般寡淡。
现在它才知道,在遭遇创伤之前,段知影或许也有过敢爱敢恨的鲜活个性。
它极度好奇,过去的段知影是什麽样的?
它迫切想知道,到底是怎样的创伤,能把段知影伤成现在这样?
妙妙慌忙扒拉着段南寻的衣服,嘴上喵喵直叫,想让段南寻继续说完和段知影有关的所有事。
可它却看到,段南寻错愕地看向它,似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妙妙怔住,紧接着,段南寻的手指探过来,在它眼眶下轻轻刮过。
指节送到它眼前,它看到皮肤上湿润的痕迹。
像是眼泪。
「你哭了?」段南寻讶异地问。
「喵呜……呜……」
妙妙开口,听到自己的声音颤得厉害,比今天被段南寻吓到时的恐慌,还要强烈。
虽然小猫语言不通,无法让人类听懂,它有多在乎段知影,有多想知道段知影的过往。
但它的眼泪,已经将情绪传达。
段南寻一下一下摸着小猫的头顶,力道不自知地极度温柔。
「真的有灵。」
他忍不住感叹,破天荒地主动安慰起一只宠物幼崽,就像对待一个疼爱的晚辈。
「不幸中的万幸,小猫你来了。我相信你,所有悲剧,都会终结在你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