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亲?母亲!”
谢茹很快便晕了过去。
谢瑾随即看到了地上被打翻的黄色汤药,眉头深拧,看向为首的那名御医:“你们给她喂了什麽药?!”
沈良不为所动,淡定解释说:“殿下切莫担心。谢夫人是患了痨病,下官唯恐她病情严重,拖不到建康,因此便想法子试图先为夫人缓解一二,吃的只是副寻常治痨的药方子,不过病人初期服用此方,是容易损耗身子,待过几日适应了就能好。”
谢瑾见她消瘦不济的惨样,质问:“药再吃下去,她还能挨过这几日吗?何况什麽救人的方子,是需要先损耗身子,才能治病的?”
沈良一拜:“殿下此言差矣,这的确是副良药,而且就算眼下不铤而走险,以谢夫人的病情,只怕也拖不了几时。殿下若是信不过下官,大可再请大夫过来查验药渣——”
“不必了。”
谢瑾无心再与他争辩,面色沉了几分,直入正题:“是皇上让你来的?”
沈良支吾一顿。
若不是领受了皇命,他又如何能在一帮殿前司的眼皮子底下接触到谢茹?
窗外雨声陡然大了,连屋内都透着一股阴冷之气,叫人坐立不安。
谢瑾没再往下戳穿,哪怕心中有气,仍顾得体面,对他说:“罢了,你退下吧,暂且不必照看夫人的病了。”
沈良有些为难:“殿下,这恐怕不妥,下官是受皇上旨意,特意前来为谢夫人诊治,若是疏怠了——”
谢瑾面色一寒,倒抽了口冷气,替他出了个主意:“有事弟子服其劳。[1]大人若是觉得难办,那麽凡有汤药入她口之前,由我先行试药,如何?”
沈良心中一哆嗦,慌张掂量了下其中要害,忙跪倒在地:“殿下千金之躯,下官丶下官怎敢冒昧让殿下试药!”
谢瑾无奈暗叹:“如此,便先停药罢。”
“是……”
-
次日,谢瑾便亲自护送谢茹上路,没让人再轻易近她的身。
谢茹病体孱弱,故而马车也行驶得格外缓慢。直至三日後,一行人才平安入了建康城。
天气转暖放晴,今日一早,裴珩便亲自领着官员在城门外等候迎接。
城墙旗帜猎猎,谢瑾先下了马,按规矩朝他行礼。
裴珩见到谢瑾的那一刻,眉心焦灼终得以化了开,却不见得有多麽欣喜,帝王独断的锋锐之意又浮于眼底。
他大步上前,将谢瑾从地上扶起,顺势在宽大的袖袍下紧握住了他的手,低声咬牙:“你可真是——”
当着衆人的面,谢瑾故作淡定地抽开了手,蹙眉堵住了他的话:“回去再与你细说。”
谢瑾这话说得四平八稳,可让裴珩听出了几分他要跟自己“回去算账”的意味。
裴珩没辙,在他面前当即就没了气焰。
“奴家重病难起,恐不便下车跪拜行礼了,还望皇上恕罪。”马车内传来一阵恹恹虚弱又冷若冰霜的声音。
裴珩这才留意到车内的谢茹,面色微僵,唇角冷冷抽搐了下,又斜嘴放肆笑了起来:“十年不见了,夫人这一路上可还顺遂?”
谢茹话里有话:“托皇上的福,又得阿瑾一路上的精心照料,奴家安然无恙。”
裴珩轻嗤,机锋敌对:“夫人既然好不容易回一趟建康,可得好好多住些时日,否则不是白白受了那旅途颠簸之苦?”
谢茹费力地咳嗽了两声,可也不遑多让:“皇上恩德,奴家铭感五内,也是为大雍庆幸,看来皇上如今身为天下表率,是深谙‘以孝治天下’的道理了?”
谢瑾肃声一咳,裴珩便忍气先打住了话锋,没再发作。
任谁都已听出了这其中针尖对麦芒的意味。
其他官员见状,这才上前来该如何如何。
不多时入了城,谢茹就被安置在宫外的一处府邸。
谢瑾则随着御辇回了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