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瑾低笑自嘲,说:“好歹,是片心意。”
……
这个季节御花园压根没有什麽景致可赏,傍晚时分,谢瑾还是持着那枚金玉令,前往旧地赴约。
他从小就听母後说过,上京皇宫中的桃花是一绝。
建康皇宫的这几株桃树都是从北边移植过来的,水土不服,无论怎麽悉心栽培,都长得不好。一年四季总是三三两两,枯枝残叶,没几日盛开的时候。
谢瑾来时,裴珩早到了,正站在那还未凋零的桃叶下。
两人隔着稀疏的树杈远远对望,视线触碰的一刹那,还是容易尴尬生冷。
裴珩清了清嗓,故意擡起目光看向额前的叶,手贱一把扯了下来,又不大自信问:“朕做的绿豆糕……是不是很难吃?”
谢瑾是个体面人,惯来会给人找台阶下,思量回味了下,说:“……也没那麽难吃。”
“当真?”裴珩惊喜挑眉。
他听到这个评价就已心满意足,不枉他连着好几夜关起门来跟膳房学艺,才做出那几块看起来还像样子的绿豆糕。
“嗯……”
谢瑾有些敷衍不过去,又岔开话淡淡说:“不过皇上这招不太稳妥,若是我吃了一口便扔了,没看到里面的字条邀约,皇上今日岂不是该空等了。”
裴珩低眉,有几分无辜:“既然不难吃,哥为何吃一口便要扔了?你是不是,哄骗朕?”
谢瑾怔了下,眉眼不由轻轻一弯,得体服软道:“好吧,是我说错了话,不应当有这个设若才是。”
裴珩许久没见谢瑾这样笑过了,宛如一株破冰面而生的青莲,顾盼生姿,引得周围流光为之潋滟。
他看得失神,不由唤了他一声:“哥。”
谢瑾下意识转头看他,不慎又与他的鼻尖触碰在一块。
就在这时,枯林之中竟飘来一股清香,像是将青竹掰开的新鲜汁水味儿,又掺了被桃花瓣腌入味的春雪。
这味道是独一份的清雅高洁,却容易令人生出妄念。
裴珩嗅得分明,後知後觉,那是从谢瑾衣领子里泄出的香气。
换做从前,他早将人扒光了,狼吞虎咽将那香吃得一干二净
可今时不同往日。
心有顾忌,便会克制忍耐。
裴珩喉间发紧,煎熬着按捺下虎狼之心,没去凑近细闻。
他只能寄希望于御花园里的风再懂事识趣一些,好将谢瑾的香气尽数拥入自己怀中,一丝一缕,都不要浪费。
谢瑾当然不知他在想什麽,可也觉得当下与他这般过于旖旎缱绻了。
冷风拂过,他的耳廓又不听使唤地一阵发烫。
于是他稍稍擡起额头,保持出一段距离,却又撞上了裴珩的视线。
裴珩眼中的情意要溢了出来,喉结不住滑动,轻声呢喃:“哥,我想——”
谢瑾忍着没再看他,可他能真切感受到裴珩目光中流淌着的,是情和欲。
欲望简单,他们已为彼此疏解过很多回,得心应手。
可欲望是被那情带出来的,情在欲之前。
裴珩其实不亏欠自己什麽。
谢瑾单纯是承不住这份情。
“皇上——”他深吸一口气,有意打断了他。
裴珩话到嘴边,情绪就硬生生停了,宛如泄气。
谢瑾:“今日我来赴约,其实也是有一事相求。”
裴珩稍愣,望着他预感不好,可还是耐着性子:“什麽?”
谢瑾将温情悄然藏起,稍稍凝重几分:“我想去趟巴岭,助鲁家军解决山匪之患。可以的话,明日就出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