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瑾微怔,擡手摸了摸右耳。戴得太久,连他自己时常都快忘了耳上还有一枚鹂鸟钉。
“皇上怎麽突然提这个?”
“因为……”裴珩眉梢垂落,恹恹地较起真来:“朕不想再听你说什麽尊卑有别。”
他心尖上的人,理应比自己还要尊贵。
谢瑾眉心微动,顿了顿,便问了句:“那没有弄臣身份拘束,皇上可否允准我住到宫外?”
“不行!”裴珩几乎急得脱口而出,眼底尽显占有之欲。
哪怕听他这麽说说都不行。
谢瑾猜到会是这个答案,神情微落,又释怀一笑:“既如此,那这鹂鸟钉摘与不摘,与我而言,没多大分别。我耳骨上的耳洞已很难复原如初,要是没了鹂鸟钉作掩,反而看起来会有些奇怪,没必要非得摘下。”
况且耳上这洞是裴珩亲手破开的,没记错的话,那日也是他第一次把谢瑾当弄臣羞辱。
于谢瑾来说,这绝非只是一个耳洞。
裴珩见他并不领情,喉咙里像是卡着把锋利的刀子,每说一个字都会容易发疼,蹦出来的字又硬又冷:“所以,你是不是还记恨着朕?”
谢瑾睫羽微颤,一时不知该说什麽。
裴珩胸口剧烈起伏,又忍不住咬牙激切问:“你心底一直记着朕做的那些蠢事,所以是不是朕现在怎麽想方设法地讨好你,哪怕只求你一点点真心,你都无动于衷是麽?还是说,你一旦知道了朕对你的心思,便借着这份心思,恃宠而骄,想要用此报复朕?!”
谢瑾指尖用力得发白,面上故作无恙:“……我的确不值得皇上浪费心思。”
裴珩听言,青筋骤然暴起:“可朕偏要浪费又如何?!”
说着,裴珩便“唰”的拔出了随身佩戴的匕首,猩红双目一冷,居然直接将那尖刃朝内,要往自己的右耳狠狠扎去——
“你做什麽!?”
谢瑾见状陡然心惊,便什麽也顾不上,扑过去要争夺那把匕首:“阿珩……!你疯了!”
争执之间,那把匕首不慎飞出了辇外,“哐当”几声掉在了地上。
吓得外头的宫人大惊失色,不明所以,慌慌张张跪了一片。
谢瑾的反应已经够快了,可耐不住裴珩动的是真格!
他的右鬓角还是被划出了一道细长的血痕,一滴血珠正沿着他的下颚滑落。
谢瑾盯着他的血痕,被吓得脸色煞白,回过神来便厉声训斥:“你到底想做什麽!?要真失手再伤了龙体怎麽办?你是大雍天子!你知不知道,你的命自始至终都不是你自己一个人的!”
裴珩脱力往後一坐,见他至少还在意,忽得逞冷笑:“朕想不了那麽多——”
“那你到底……!”
裴珩转眼间又添了几分无辜和委屈,抱住了他的袖子:“哥,朕不死,朕还舍不得死呢……不过是想以牙还牙,在朕耳上也刺个洞出来,好替你出了这口恶气。”
谢瑾皱眉一震,只觉得他不可理喻,一把甩开了他:“你真是……疯子!”
最後显然还是不欢而散。
谢瑾先离了御辇,气得头也不回,丢下裴珩就独自往弄月阁的方向走。
……
姚贵已听说了殿外闹出的动静,可亲眼见到裴珩回来时,还是吃了一惊。
他今儿的脸色比那天夜里还要差,上次好歹只是个巴掌印,这次竟直接流了血丶破了相!
一衆宫人皆战战兢兢,也不敢多问多说。
与上次打砸发泄不同,今日裴珩似是累了,浑身没劲,只将自己关闷在殿内处理政事,不吃不喝,也谁都不见。
可到了次日晌午,送去的膳食还是原封不动,一口都没吃。
姚贵也实在心疼看不下去,踌躇了会儿,还是打算进殿劝说:“皇上,您都累了一夜,不如歇会儿?”
“滚。”裴珩牙缝里迸出杀意,伏在案前,头也不擡。
姚贵胆寒,还是硬着头皮弯腰道:“皇上,奴才是个阉人,没处过相好,不过也知道这讨人欢心嘛,得投其所好,没法硬来。”
裴珩听到或与谢瑾有关之事,便将怒意敛了几分,挑眉看他:“你且说说,怎麽个投其所好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