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到底,挽春楼的事发生还过没几个时辰,他们各自都还没将那阵紧张刺激的後劲全然压下去,胸口堵着一股说不清的燥热之气。
他们心照不宣地沉默了半晌,连眼神都在彼此身上绕弯,像是刻意回避,又像是在有意试探。
“伤口如何了?”谢瑾清嗓先问。
裴珩不太自然地将视线收回,故作无恙道:“毒都逼出来了,就是肩上烂了块肉,得要几个月长。”
他见谢瑾站得离自己有些远,就问了句:“你要看麽?”
“不看了,御医都已看过了。”谢瑾淡淡道。
“嗯。”
裴珩心底掠过一丝失落,也觉得这阵情绪来得怪异,便低头压制着没有显露出来。
——谁知谢瑾下一刻就主动走到了龙榻旁。
但他一开口,说的仍是正事:“此次你在挽春楼遇刺,朝廷中人难免会对此地起疑。”
裴珩听了,勾唇一笑:“你得庆幸,朕在回宫的路上还吊着一口气。”
谢瑾微微挑眉。
“不用你提醒,朕已让齐光通知耿磐,让他在天亮之前亲自带人到那楼中,将所有东西都先移交到刑部密室。这会儿应该都搬空了。”
生死关头前还能思虑到这事,谢瑾倒是对他有些另眼相看。他浅笑颔首:“如此正好,可以趁早将证据移交给刑部,请他们开始着手办理了。”
裴珩听他肯定,流露出几分得意之色,又说:“就是可惜那帮刺客没留下个活口,殿前司撬不出什麽线索,朝中又多了一桩悬案。”
谢瑾眼底微暗:“此人知道你我的行踪,必然是从内宫透出的消息。”
窗外传来鸟鹊啼早声,不知不觉,天都快亮了。
谢瑾往外瞥了眼,道:“皇上可还有什麽要‘审’的麽?丞相和太师还在外头候着——”
裴珩自己都快忘了,他是以审问犯人的名义把谢瑾临时召来的。
他又咳了下,便摆起架子,公然使唤起“疑犯”来:“朕渴了,要喝水。”
谢瑾见他伤着不能动,也没有推诿,好心过去端来一杯温茶。
裴珩接过茶盏,握在手心没喝,而是一直盯着谢瑾,眼底说不清是疼惜还是戏谑,忽问:“皇兄,你怎麽也受伤了?”
谢瑾自己竟不知道自己受了伤,问:“哪儿?”
裴珩擡手,便用拇指去摁住了谢瑾的唇角,轻轻摩挲起那一块暗红的血痂,然後探颈凑到他耳畔玩笑说:“证据确凿,你这嫌犯还想抵赖麽?”
谢瑾面色始终清冷,耳又热了起来,不得已一把扣住了裴珩手腕,让他别再乱摸:“还请这位大人明鉴,小人的伤,与本案案情并无关联。”
裴珩听他顺着自己的话真充当起了“嫌犯”,竟一阵心痒难耐,气息陡然变得急促:“妖言蛊惑……本官又岂会听你的狡辩?”
他忍不住去偷偷吻了下他耳上的鹂鸟钉,见谢瑾没发觉自己的恶行,又得寸进尺,细嚼慢咽地伸出舌,去舔了舔鹂鸟宝石上沾着的血迹。
那几滴血本来就是遇刺时,自己留在谢瑾身上的,理应都要一一讨回来。裴珩心中还想了这麽个借口。
谢瑾看不见裴珩此刻到底在做什麽,只感受到他缭乱的气息如热浪,一阵阵地拂来。
他心绪不安,正要好奇地转过头去——
两人目光相撞,唇不知怎麽就碰在了一处。
他们愣了一下,立马先分开。
谢瑾有些无地自容,垂眸屏着气,攥着裴珩手腕的手无力一松,红潮却止不住的漫了上来。
裴珩望着他霎时失神,像是得到了某种默许,那些莫名的情愫和欲望都要一并喷涌而出,不顾一切地重新咬了上去。
茶水倾翻,连手中的杯盏也拿不住了,沿着被子一路滚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