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一生未娶,没有儿女。以前他都是自己上下山置办,但最近伤了腰不便下山,所以大家夥就轮流上山送饭,今天该我了。”渔女说道。
“原来如此。”袁瑾点了点头。
两艘小船一前一後地移动,木浆拍打在湖面发出哗啦啦的声响,绞碎了一池水光。
幺女坐在船头,晃动着两条腿,唱起了歌谣。
“献岁发,吾将行。春山茂,春日明。园中鸟,多嘉声。梅始发,柳始青。泛舟舻,齐棹惊。奏《采菱》,歌《鹿鸣》[1]……”
袁瑾一怔,颜熙是不是也念过这首诗?
困扰她多时的疑问竟然在这个时候有了答案——颜熙喜欢我。回忆中那些零碎的细节拼凑在一起,描绘出颜熙的内心。
也许连颜熙自己都不知道他心悦于她,可当他意识到自己的心意时,已为时已晚。于是他按下了万千思绪,选择不去打扰,为的只是她毫无负担地“追求崔闻”……
那些爱意溢出的瞬间在脑海中划过。那麽多次,有那麽多次机会,你怎麽没发现呢?袁瑾倘若你早一点发现,是不是就能更好的解决一切,是不是就不会变成现在的局面了?
两相思,两不知[2]。
颜青阳是抱着怎样的心情念出这句话的呢?袁瑾不敢想象,因为她知道那时莫大的哀痛,只要一向到就会心痛。
光影交织中,袁瑾仿佛看到了那个舍身救她,摔得浑身是伤的人。她忽然想问他,颜青阳,倘若没有那次意外,你难道就要眼睁睁地看着我与别人死生契阔吗?
回忆中的那个人总是笑着,袁瑾忍不住地骂道,颜青阳你这个绝无仅有的大傻瓜!
霞光染红了天地,万物归于虚无,又是杳无音讯的一天。
袁瑾坐在窗前,静静地注视着转鹭灯上飞舞的蝴蝶。
蝴蝶振动着翅膀,终于在夜幕来临之前找到一处栖身之所。晨光初现,木芙蓉上的蝴蝶早已死在了昨夜的寒霜中,美丽的躯壳上满是寒露。
滴答,滴答。
是水珠滴落的声音,颜熙知道自己逃跑的机会来了。
每天水滴声响起後,绑匪就会出门,然後端回一些和了迷药的汤汤水水喂给他。等到药效发作後,绑匪就会出去一段时间。
颜熙暗自算过时间,推测是一刻钟,不长不短却是他能离开这里的关键。
老旧的房门发出吱吱呀呀的呻吟,颜熙背在身後的手死死地抓着麻绳。他想,是死是活全在今天了!
嘴里的布团被拽出,在碗口抵在唇边时,颜熙用着半开玩笑的语气说道:“你这一个劲儿地给我灌迷药,就不怕给我灌死了?”
说完,颜熙的心就开始打鼓。这些时日他逆来顺受,从未说过一句话,突然开口不知会引发什麽後果,他得做好最坏的打算。
不过他的话好像起了作用,绑匪的动作停顿了,这说明绑匪犹豫了。于是他趁热打铁,继续说:“一个健全的人天天吃迷药都会伤身,更何况我这个有伤在身的人?我想我死了应该对你没什麽好处,对不对?”
四下陷入一片诡异的沉寂。
就在颜熙思考要不要再说上几句的时候,抵在唇边的碗移走了,塞在嘴里的布团又回来了。他侧耳倾听,脚步声渐渐远去直至消失不见。
这是……被说动了?颜熙想了想决定先“观察”一会儿,看看对方是不是另有图谋。
大约过了一字钟,确定没有任何危险後,他松开握住的麻绳,调整姿势双臂猛地向下一沉,被磨成一条细线的麻绳撞在凸起的木头上,顿时断成两截。被束缚多日的胳膊终于重获自由,但酸痛也随之而来。
颜熙顾不得手臂的不适,连忙拔下嘴里的布团,掀开罩在眼睛上的黑布。欲即开脚上的绳索,却头重脚轻,重重地摔在地上。
“嘶——药劲真大。幸亏人走了,不然非得前功尽弃。”颜熙一边躺在地上恢复体力,一边观察周遭的环境。
这似乎是一间茅屋。
屋顶漏了,再不远处的地上留下一个小水坑。除了陈设破旧丶窗户被封之外,没有一处像囚禁之所。
从醒来的那天他就感到奇怪,绑别人的原因无外乎寻仇和求财两种,手段可想而知,但绑架他的人显然太客气了。
出去之後再想吧。
颜熙深吸一口气,费尽九牛二虎之力从地上爬起来,拖着尚未恢复的身体向外走去。本以为要费些功夫才能打开门,结果轻轻一推门竟然开了。
颜熙:“……”
可福祸相依,开门的瞬间,他看到了狞笑的崔言。
颜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