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修齐 潜龙勿用（第1页）

修齐：潜龙勿用

我又想起了四年前，去找风瑶的那个雨夜。

也许当时她应该直接将我赶出门去，不去碰那个任务。那样也许太子会死在那一天，也许现在的一切都不会上演。

但我又很感激她四年前与我做了那场交易，让我去了该去的地方，遇到了该遇到的人。

可她会後悔吧。如果我不曾进入风雨楼，她又怎会出现在此时此刻，痛苦至此。

此时此刻风瑶站在江边看着江水，似是思绪万千。我走到她身後，拍了拍她的肩膀。她回头看见我，怒火中烧，一把推开我，好像想把我推进河里的心都有了。

“大小姐脾气真是大啊，不如冷静一下，我们谈谈？”我看着她怒极的神情，笑了笑。

“谈谈？你凭什麽和我谈？你有什麽资格？”她背过身去，将心中所有的怒火凝结成一个杀气腾腾的微笑。

我作出了一个正人君子的笑，从容道：“你兄长风泽全身上下，有新旧三十六道刀伤丶二十五道剑伤丶六十道鞭伤，瘀伤擦伤不计其数。”

我张开手心，一绺浸满了血的乌黑头发卧在我的手中。我见她心一惊，应当是认出来那是她哥哥的头发。那绺头发上面带着可怖的血腥味，还有一丝若隐若现的桂花香。

她猛地回过头去，咬牙愤恨道：“你——”

“当然了，这些伤都是他从前自己搞的，我们对他可一直是以礼相待呢。”我礼貌地微微颔首，用了一种极其恭敬又带点阴狠的语气道，“不过呢，我不保证这个数量不会增加哦。别忘了，当年你们兄妹害得我好苦。如果不是你们，我也不至于被扔到朔北城去，天天看着他们人吃人。”

她将攥紧的拳头慢慢放开，指尖已经被捏得发冷发白。她似乎尽最大努力使自己的神态变得舒展，拿出她惯常的谈判者姿态，冷静笑道：“修齐，你是个聪明人，我们打开天窗说亮话，各取所需吧。”

“好，我喜欢您的态度。”我对她的反应很满意，“我本来应该杀了你们两个报仇，但我舍不得。因为我知道您是这世界上最厉害的生意人。我也不和您绕弯子。我可以告诉您，我们早就知道那些人的身份，我们的目标就是皇帝。他此刻逃到南城，对我们而言是千载难逢的好时机。在朔北那麽多年我算是明白了，人活在世上眼里不能只有仇恨，还要懂得如何做生意，学会享受活着的日子。所以我需要您来帮我。”

“你是北狄派来的吗？”风瑶问道。

“也不算吧。”我将风泽的头发扔在地上，漫不经心地踩了一脚，“你可以当我是你的同行，或者，当我是你的代销掌柜丶二道贩子吧。你们风雨楼不愿意和北狄人做生意，我愿意。从大小姐这儿进货，卖给北狄人，这一趟利润可不少。我可最愿意和北狄人打交道了——谁不喜欢升官发财呢？”

风瑶掂量着我的话，仔细思忖了一番。眼下的局势对她而言相当被动。我手中有人质，我为刀俎她为鱼肉。她只能假意迎合我。

“那你们想让我做什麽？你们真的觉得我对你们有利用价值麽？我的一举一动都在风雨楼的监视之下，你抓了我也没有用。”她偏过头去，凝望怒涛横流永不止息的长河。

“瞧您这话说的。若是真没有用的话，我也不会找您了。我来是想和您说一句。现在所有在南城关于皇帝的情报，一个字也不准发给风雨楼，也不准告诉其他任何人。否则，您若是断了我的财路，我就断了大公子的後路。”我站在她身旁，脚底踩着她哥哥的头发，碾了两脚，仍然保持着斯文的笑。

“不过大小姐，我们还有另一件事情求您。”我有些累了，将风泽的头发踢到一边，懒洋洋地倚在柱子上。

“什麽事情？”风瑶问道。

“您对易子安这个人……了解多少？”我问道。

“易子安，字怀宁，京城人氏，二十五岁。其母早亡。父亲易恒，时任大将军。庶妹易子岚，于紫熙二年失踪。初举孝廉入仕，十七岁在易恒帐下任校尉，二十一岁迁羽林中郎将。紫熙四年因朔北军功受赏，超迁为京城禁军统领，任职至今。”她像是太学里的背书童子一般背开了，面无表情。

我知道她刻意隐瞒了更多信息，只说了些无关紧要的。她不想让我摸透她的底牌。

我作出不满意的表情，挑了挑眉，笑着问道：“真的就这些麽？”

“当然不止这些，得看你想要什麽。”风瑶神色波澜不惊，与我抗衡。

“两个时辰前，易子安在贵临居收到了一封从京城传来的密信。我想知道密信内容，明天下午未时一刻之前就要。”我笑着坐到了她的对面，张开双臂靠在石椅上，故意表现出一个极为舒展的姿态。

“两个时辰前的密信？他早就烧了吧？你未免太看得起我了。”她不禁失笑。

“他没有烧。不仅没有烧，还随身放着，就放在袖口里。不是所有人都像大小姐一样聪明机敏的。”我油腔滑调地恭维道，“不过我见那位易公子对您一往情深，您若是提出想跟在他身边，他不会不同意吧？”

她对我露出了一个警惕的眼神。本来，我不该知道那夜她与易子安的谈话内容的。只是那时那刻，那地有我们的人。

于是我笑道：“大小姐，不用您费事。相信我，过不久易公子会自己去找您的。以及，在你我交易期间，我不希望看见除您之外的第二个风雨楼弟子。”

风瑶眼神黯淡下去：“也罢，我答应你。我若得手，明日午正仍在这里等你，持一把赤色团扇为记。”

“明日午正有雨，您拿把扇子太惹眼了，不如撑把红色油伞呢。”我笑道。

说完後，我自知失言，有些後悔。我本以为她意识不到，可我低估了一个暗探的敏锐。

她听我提及“有雨”时，眼睛亮了一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