渣渣秋:【不过呢,其实我也松了一口气啦,之前祁牧野找上门的时候我一时脑热给答应了,回家後才想起来万一你不喜欢可怎麽办,那天晚上之前还想着说要不就算了,让祁牧野自己想办法去,这事我做不了,但谁能想到……】
林仰星抱着手机,看着章招秋在那头絮絮叨叨着,她依旧喜欢章招秋有话就说的性子,开朗大方不内耗。
幺星:【那你还生气吗?】
渣渣秋:【说实……我压根就没生气,就是觉得有点奇怪,具体也说不上来。】
渣渣秋:【你记得我表姐吗,就和我们差了两岁的那个,去年刚高考完,一个暑假就拿到了驾照,当时她来找我玩就是自己开的车,我坐上她副驾那一瞬间油然而生的感觉就和现在差不多,很微妙,长大这件事不容易感知,但偶尔会有那麽一些时候,会突然觉得,啊,我们真的都长大了啊,已经不是小孩了。】
渣渣秋:【放轻松,这没什麽大不了的,多正常,知道你为什麽想要瞒着我们,怕不自在,怕我们开玩笑……其他人我不知道,但是我章招秋,绝对不会!】
林仰星侧躺在床上,脑袋陷在绵软的枕头中,看着屏幕中一串串蹦出来的消息,只觉得眼热。
她何其幸运,能和他们一同长大。
渣渣秋:【对了,明天查成绩,今晚早点睡觉吧,等你明天的好消息!】
——
今年夏天,关于高考,整个北宁发生了两件大事。
北宁中学自八年以来再一次出了一位闯进全省前十的黑马。
校长确实对林仰星寄予厚望没错,但也没想过回报如此丰厚,成绩出来的那个下午加急定制了大红横幅,他站在门口乐滋滋地看着花里胡哨的校门口,满意地捋了捋自己稀薄的头发。
还有一件大事……
林仰星收到消息的时候正站在北宁中学的学校门口,她受北宁中学邀请在学校门匾前做一个简单的采访,顺便再给学校拍个简单的宣传片段。
校门口锣鼓喧天,校方甚至难得豪横了一把,请了北宁本土的新闻媒体,长枪短炮架了满满一排,她被围在所有人中央,看着他们或笑或无言的表情。
今夏尚未出梅,但今日难得晴朗,阳光破开云雨,疏疏落落地洒了满地金黄,几场雨一过,染得梧桐叶愈发青翠。
这是她见过的第三场梧桐雨。
媒体方还在调试设备,林仰星抱着手机,小窗上是和祁牧野的聊天记录,他发挥的还算稳定,和前几次模考的排名几乎没有区别,具体能不能上沪大的经管专业还得等到时候分数线出来了再看,不过他心态好,早就做了多手准备,沪大其他低分专业也都搜罗上了,再不行还有沪大周边高校,反正他就要和林仰星呆在一块。
小窗之外,是一篇热搜报道,语文作文总是高考期间最热门的话题之一,今年也不例外,占据所有媒体视线的,是一篇纯诗歌体裁作品,因为没有按照规定体裁进行写作,因此只能按照评分标准在最低一档次进行给分。
文章名字叫《第四场梧桐雨》。
一两百字的诗歌,虽说是梧桐雨,但不过是说尽了世间遗憾事。
从一场缺席的梧桐雨映射到整个人生,可缺席的又怎麽会只是一场梧桐雨?
所有人都在惊叹其小小年纪怎会有如此感悟,新闻媒体闻风出动,在北宁这座小城找到这篇文章的着作人时,见到的不过一座简单的碑冢,“萧迟”两个字尚且新鲜,在阳光下闪烁着细腻的鎏金。
然後他们才恍然大悟,他们自以为傲的“感悟之说”在生死面前不值一提。
“来咱们的状元,看镜头,就看正中间那个镜头就行,麦别好了吧,我们现在可以开始了。”
新闻媒体已经做好了准备,电视台主持人最後调整了一下自己的讲稿,自梧桐树上落下的碎光在白衬衫上斑驳,鎏金艳艳。
追寻着作文而来的媒体在校门口的另外一边也开始了素材采集,他们沿着萧迟的成长轨迹一路追寻而过,最後停留在了“北宁中学”四个字的牌匾面前。
他们之间再度以某种微妙的经历産生了联系。
“咱们都知道北宁已经连续几年没有出过冲进全省前十甚至全市前十的学生了,那麽你作为破局之人,相比除了天赋之外也付出了不少努力,你现在有什麽话想对之後的学弟学妹说的吗?”
“没觉得我是个特别有天赋的又或者说聪明的人,包括这次高考其实也有运气使然。”林仰星捏着话筒,声色清润干净,像梧桐叶上落下的雨,“但我只是想着不管怎样总要有个能抓得住的锚点,学海无涯,抓着那个锚点一直游,当时不知道会游向什麽地方,但结果总是好的。”
正中间的摄像头与收音筒外阳光正好,万物清朗,尤梅女士站在人群最前方,衣衫明媚,而後是祁牧野丶章招秋丶宁霁和与黎麦一衆人。
“那林仰星同学有什麽遗憾吗?”
“我吗?”林仰星眨了眨眼,视线落到了电视台记者身上,倏尔一笑,“当然有呀。”
就像因为提前特招而缺席的沈烛,又像在花季陨落的萧迟……
怎麽会没有遗憾。
“但是比起遗憾,不如着眼于当下的满足吧。”
……
定好的采访时间并不长,问题也不复杂,采访结束的时候连太阳都没有偏移几分,收音设备摘下,领口骤松,有风吹过,吹散沉寂的潮热。
她迎着风小跑上前,一头扎进了灿烂的阳光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