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仰星擡头看了一眼,紧接着马上低头,不动声色地将椅子往章招秋的方向挪了两下,给他腾出了一个宽敞的位置。
“祁小鸟的屁股也没这麽大吧,没必要给他留着麽大的位置。”
章招秋奇怪地看了一眼林仰星,没有多想,举着自己的模拟志愿表,喳喳呼呼地甩到了祁牧野的脸上。
“在填志愿,你怎麽看?”
“我?”祁牧野不屑地乜了一眼那张单薄的纸张,拉了凳子过来,坐在了林仰星身边,“刚刚你们不是在说朝阳书院吗?我觉得这个就行,离家近,就在一中隔壁,你还有什麽不满的?”
事实证明林仰星的举动还是比较明智的。
祁牧野坐下之後憨宝也跟着蹲坐在了他的身边,挤在祁牧野和沈炷中间,原本留出的空位立马变得捉襟见肘,没办法,祁牧野只好又往林仰星边上挪了点。
“怕自卑啊!”
章招秋开始嚷嚷。
“自卑?你?”
沈炷擡头,他从一局游戏中抽身,闻言像是听到了什麽好玩的笑话,低低笑出声。
“什麽意思呢你们?”
“你要是会自卑那憨宝都能算数了……哎!”
祁牧野话音未落,金毛像是听懂了一般,用鼻子拱了一下他,祁牧野本来就坐得吊儿郎当地,这麽一拱直接把他拱出了凳子,险些大半个人压在了林仰星身上。
好在他及时摁住了桌面,脚尖一用力,支在了距离林仰星半寸的地方,两个人骤然目光相接,都在对方的眼中看见了诧异与怔然。
蝉鸣瞬间聒噪。
祁牧野卡了壳,他吞了吞口水,迅速撤回,转头数落起这只邪恶酱油色金毛起来。
“……蠢狗我夸你呢,你,你撞我干什麽?”
数落完了抄起桌上放着喝到一半的水杯猛灌了一口。
“你看,狗都听不下去你这话。”
章招秋摇了摇脑袋,没有注意到林仰星连着喝了好几勺的西米甜露。
“其实吧,哎,这事很难开口,我的意思就是,反正我这成绩在哪都一样,我觉得,要不然去下辖县,按照我市里的户口,能上一所还不错的学校……”
她擡起眼,小心翼翼地看了一眼林仰星,发现她依旧埋头喝着自己那碗甜水,于是恨铁不成钢地又补充了一句:“比如北宁之类的……”
“不行。”林仰星终于擡头了,她敏锐地接收到了“北宁”两个字眼,“不行,除非你愿意和我一样顶着个锅盖去上学。”
经过这麽一个学期的适应,林仰星已经对锅盖头完全免疫,甚至无感到能够轻松用来自嘲。
“怎麽了嘛,一开始也是你们说不能有学历歧视地域歧视的,结果现在和我爸妈一样,啰啰嗦嗦的,这也不行那也不行,我就是想和你们在一块,哪怕是一个人也行,谁叫你们一个个的都跑那麽远。”
章招秋的兴致越来越低,甚至难得带上了哽咽的腔调。
馀下三个人都沉默了下来。
“那两年之後呢?”林仰星开口打破沉默,“两年之後你考虑过吗?至少在南临我们都有机会聚在一起,但是去了北宁就不一样了,也许我现在还能兼顾你,但是两年之後我们都去上大学了,只有你一个人留在北宁了呀,这下是真孤立无援了,连家都不能说回就回。”
“别总是那麽冲动想一出是一出的呀……”
章招秋不说话了,只是趴在石桌上哼唧,她觉得林仰星说的话没错,她无法想象两年之後自己孤身一人留在北宁的状况。
月亮转过了一轮又一轮,早过了十五,月亮仅剩了一个残缺的小弯角,低低地挂在东边的一角。
“所以这事解决了吗?”沈炷摇了摇手机,“我妈喊我回去了,家里有门禁。”
“嘁——你妈真的养你比养闺女都严格,我们家也没有晚上八点就门禁,怪娇气的。”
章招秋从石桌上起身,抓起自己的模拟志愿表,随便折了两下塞进了自己的裤兜里。
四个人各自收拾着自己的东西,再没有了往日那般轻松吵闹。
“你很渴吗?”章招秋起身的时候看了一眼依旧坐在原地灌自己水的祁牧野,“你今天晚上真的很奇怪啊,蠢得跟狗一样。”
“汪!”
憨宝不满地吠叫了一声。
章招秋带着抱歉的语气摸了摸小狗的脑袋,“没骂你没骂你,夸你聪明呢。”
祁牧野抓了把头发,拎着自己已经空了的水杯,率先走了出去。
“他怎麽了啊?水牛似的,这麽大一壶水就这麽吨吨吨喝完了……”
章招秋凑到林仰星身边,在背後小声蛐蛐。
林仰星擡头,只看到一道被月光柔化之後清冷孤傲的身影。
他的右耳下别着一枚剔透的闪星耳坠,随着他走动的动作微微颤动,闪烁着细小的光芒。
而耳垂早已泛红,娇艳似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