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仰星有些意外,原来是因为这个原因。
她自己都没有想这麽久远,总想着给祁牧野找个能温暖的地方捱过这节晚自习,最多也就害怕老师来巡逻,其他倒是没想太多。
她心下一软,像咬了一口甜腻的棉花糖。
“那这样。”林仰星脱下自己的冬季校服,里面还穿着一件秋季薄校服外套。
北宁规矩森严,要求学生在校期间必须穿着校服,但是冬季的室内外温差大,而且冬天穿多了不好写字,于是大家想了不少歪脑筋,比如里面穿一层羽绒服外面再穿一件秋季外套,又或者外面是冬季校服里面再穿一层秋季的,这样能够灵活调控,不至于室内室外都穿着一样的衣服,冷热失衡。
林仰星将里面的秋季外套递给了祁牧野,“刚来的时候没赶上学校统一分配校服,买的时候也没适合我的码数了,买了大码的,你应该勉强能穿,然後我们动作轻一点,从後门进,你就当是我後桌。”
她怕祁牧野再次拒绝,态度非常坚决,“要不然我就陪你一起在外面站着。”
话都说到这个地步了,祁牧野也没有办法拒绝了,他依旧将脸掩盖在书本背後,声音闷闷的。“你好不讲道理。”
“要我和你好好讲道理?那下次大冬天的就别来了,太冷了。”
林仰星看着他穿上自己的那件衣服,大一码的外套,穿在林仰星身上已经宽松到能够遮住屁股,但在祁牧野身上只能勉强盖住腰。
“走吧。”
——
晚自习的教室依旧安静如常,理科创新班以男生为主,冬季教室门窗紧闭,空气不流通,味道并不美好,他们就这样坐在浑浊的教室中,抱着脑袋,算了一张又一张的草稿,静默的空间中唯有笔尖与纸面摩擦沙沙作响。
林仰星先是小心翼翼地拉开了教室的後门,看到大家并没有什麽太大的反应,于是镇定下来,和往常一样,回到自己的位置上。
虽然她表面上不动声色,但其实一颗心已经撞得她快发懵。
她坐下之後,听见身後也有了动静,先是她的斜後桌,大概是题目写疯了,又看见自己消失的“同桌”复返,即使是气声都掩盖不住他的激动。
“兄弟你怎麽回来了!我就知道你是舍不得我……不是,你谁啊?”
林仰星没忍住扯了扯嘴角,她转头,不好意思地朝着斜後桌笑了笑,“那什麽,这是我朋友,他进来之後出不去了,就暂时!暂时在这里坐一会儿。”
那男生看了一会儿林仰星,又看了一会儿坐在身边的祁牧野,一脸“我懂”的表情,先是比了个OK手势,然後握拳锤了一下自己的胸口。
林仰星沉默抿唇。
好中二啊……
好歹是把祁牧野给安顿下来了,林仰星扭头,却是怎麽也没办法专心投入到试卷题目当中,她刚擡头想叹口气,就看到蒋欣然一脸坏笑。
同桌坐久了,蒋欣然一撅屁股林仰星就知道她要放什麽屁,这个表情无非是在说:“你丶好丶大丶胆丶啊!”
哎……
祁牧野担心的也不无道理,确实会被笑话。
林仰星无视蒋欣然八卦的表情,擡头看了一眼挂在教室黑板正中间的挂钟,距离晚自习结束还有小半个小时。
可就在她收回视线,准备继续与题目纠缠的时候,馀光突然瞄到了窗外模糊的人影。
“咚——”
她清晰地听见自己心脏震了一声,下意识想回头去看坐在自己身後的人。
好在下一秒,窗外的人影动了一下,脚步折返,离开了他们班的范围。
林仰星:……
她这辈子着实没有做过什麽出格的事儿,心脏的承受能力有限,就这麽虚晃一枪都能打得她措手不及。
时间分秒流逝,林仰星的心也在渐渐镇定下来,试卷中的题目也不在虚浮,她捏起笔,重新投入到题海当中。
但是今晚大概是天意作祟。
随着“啪哒——”一声响,教室的白炽灯闪烁了两下,瞬间,整个世界陷入了黑暗。
眼前的世界骤然消失,黑暗却显得窗外的雪花越发白净透亮,随即升腾而起的就是同学们的欢呼声。
脚步声隆隆,有人在外奔跑,教导处主任扯着嗓子,站在教学楼的空地前朝着他们大呼,可平日在广播中威严的声音如今却显得苍白无力。
“因为学校供暖系统超负荷,请同学们稍安勿躁,留在自己的位置上!不要离开教室!不要乱跑!”
“哎!你们哪个班的!回去坐着!”
林仰星睁了眼睛,试图尽早适应黑暗的环境。
突然,一下又一下轻柔的触感透过层层布料,扣在她的背部,最後顺着中枢神经,到达了她的大脑皮层。
祁牧野坐在她身後,他趴在陌生的桌子上,右手伸直,耳朵就这样贴在上面,耳骨折叠摩挲,带着耳钉的耳洞在隐隐作痛,但是他像是完全感知不到似的,眼睛还没有完全适应黑暗,他只能看见一个模糊的轮廓。
一个又熟悉,又贪恋的轮廓。
在这混乱又狂欢的环境中,用很轻丶很柔丶很缱绻的声音,指尖触碰到生硬的布料纤维,恍惚间就像是贴着她的柔软细腻的皮肤。
“真好啊,我们又是前後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