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知道,这个世界上有他这样身体的人并不只有他一个,但他就是无法释怀有这样怪异身体的自己。
刘波出生乡野,是真正的山区十八弯的那种。
相对封闭的地方,同样也有相对封闭的思想。
他出生在一个传统概念非常强烈的家庭。
妈妈连生了三个女儿後,一直渴望再生一个男孩,想为以种田为生的家庭再添一名壮丁。
所以等妈妈的肚子又有了动静的时候,他妈第一时间就是去找人“算命”。
可惜算命先生给他的批语并不是很好——命里无子。
这样的消息怎能不让人伤心,简直与晴天霹雳差不多。
于是,当农忙後的一天早上,一家人坐在一起一合计肚子里的孩子要还是不要的时候,一个自称是“送子仙姑”的女人就走到了他们家门前。
她自称手里有能包人生儿子的“秘方”。
先交百元定金拿药,等生下了儿子的时候她再来,到时候再给她封一个“大红包”。
这个秘方看起来跟赌博差不多,一半几率赢,一半几率输。
到底是庄家永远不会输。
本就是满心求子,一百块的定金罢了,虽然那个年头收入全靠庄稼地的收成。
可刘波的奶奶还是一咬牙,花钱从“送子仙姑”的手里买了“转胎药”。
这药一喝就是八个月。
等到刘波呱呱坠地的那天,那“送子仙姑”到真像是长了眼睛一样,按照约定如约来取“尾款”了。
只不过她人刚踏进刘家的大门,就被刘奶奶提着菜刀赶出去了,追在屁股後面满村的跑。
那个场面刘波也只是小的时候听别人提过一嘴,那天的刘家究竟乱成什麽样子,似乎不用别人口述也能够想象的到。
不过也正是因为刘奶奶那场没有崩住的“骂街”,也直接让刘波身体“有毛病”的事情,在村子里传开了。
这也导致刘波从小就生活在他人异样的眼光下多年。
直到他四岁那年和村里的小朋友一起玩,差点被人扒了裤子,他哭着回家,刘波的这件事情才被刘奶奶,想办法解决掉。
人言可畏,他们堵不上别人的嘴,就动手,谁敢多嘴就打的他满地爪牙。
全家老少一起上阵。
哪个老头老奶奶多嘴,刘奶奶能骂出对方家十八层祖宗;
哪个妇人大老爷们敢拿这事说笑,刘爸刘妈就直接上手,打的过就往死里打,打不过就都别想好过;
哪个小孩敢指着刘波当笑话嘲笑,刘家大姐丶刘家二姐丶刘家三姐就一起找上门。
趁着晚饭前去人家家里,当着人家父母的面把人揍一顿,顺便掀了他家摆好饭菜的八仙桌。
临走的时候,心情要是还不爽,看见坐在院子里守门的狗,脸上都要挨她们一人一个巴掌。
那两年,一向老实做人的刘家人,做人处事跟当真跟“疯狗”没什麽区别。
谁见了刘大勇一家人不得退避三舍。
特别是“罪魁祸首”的源头——刘波。
渐渐地,村里的人也就没人在提有关刘波身体的任何事了。
对于刘家人来说,这次的“团结作战”无疑是成功的。
可对刘波来说,最直观的感受就是,没有人愿意跟他玩了。
从前小朋友们虽然嘲笑他,可好歹也是愿意和他一起玩的。
被嘲笑是“怪物”,他年龄小,听不懂,只当是新鲜事。
他有和别的小朋友不一样的地方,可以被别的小朋友围在一起玩,他就不觉得这是难为情的事情。
可被人当衆把裤子嘲笑时,那一张张“无害”的笑脸,到底是在他幼小的心灵中留下了不可磨灭的阴影。
时至今日,那孤立无援的惊惧感,仍然还是会偶尔出现在刘波的睡梦中。
令他仿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