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
于孜站在门口,沉默了一会还是走进去。
他後面坐在酒店的地上,手上提着的袋子显露出。
“想不想吃点什麽?我跟导演请了明天的假,放心吃吧。”
说着于孜将袋子放到酒店的桌子上,弯腰搬了两把椅子放在桌前。
他带着疲惫的和不同于训练时那种严肃决绝,也不同于签约时那种虚僞的惺惺作态,他好像更真实存在。
栀子在另一把椅子上坐下,她不饿,只是她觉得此时此刻,跟其他人聊一聊比她自己关起来要好受得多。
“这家小龙虾可难买了,呢,手套……”他伸手去开小龙虾的盖子,边戴着手套边说,“来跟你分享吧,你一直想知道的,阿雪的故事。”
栀子平静的面容顿了一下,她擡头,撇过去望向窗外浮华的夜景。
“阿雪是,一个追求自由的人。”
“她得到稿费的第一件事,就是去看海。”
那个患病的,在沿海小镇里放弃治疗,游山玩水的阿雪,也或许是最後那个病情恶化,被接到城市病床上丧病的阿雪。
“高中时,她就开始着手写作了。”
林溪雪向老师请了夜自习的假,因为她想把自习时间空出来,至少给她一点自由的空间。
她高考那个地方很卷,从早到晚都在学校,几乎消磨了全部的时间投入学习。
而林溪雪,不那麽幸运,不那麽呆板,相反,她家庭混乱暴力,她的心灵敏感又脆弱。
一时间,她就敏锐地察觉到她陷入了一个境地,没有後盾丶港湾丶避风港……
她开始恐惧丶自闭,无法全身心投入学习,有时候脑子快要炸开的时候,浑身颤栗,那些字符她根本看不懂,就像是强行输入脑子的乱码,徒增恐惧。
林溪雪拿了那一周的请教条,她登上她母亲那个废弃的账号,和老师发消息,请了假,因为她的家长,是绝对不会查看账号,也不会关心她的学习。
她庆幸地舒了口气,把请假条递给保安看了一眼,就走出了校园。
那个点的夜色着实不怎麽好看,再繁华的商区和霓虹光对手无分文的她来说也是浮云。
她找了个有路灯的地方,拿着纸丶笔开始了她的第一次写作生涯。
公园的夜色着实……有点吓人,夏天的虫鸣,还是流浪猫狗发出的细细碎碎的声响。
暗夜中,看不清的绿色,以及路灯照耀下,暗色的绿叶,层层叠叠。
栀子的书包放在一旁,她坐在腐朽没落的长椅上一个字连着一个字,寂静的公园夜晚,着实宁静惬意。
充足的氧气助燃起她青春着的梦想。
她後来投稿了很多次,从绝对悲凉的故事,还是迎合市场的僵硬笔法套路,通过不停的建议改稿下终于登上了一本并不出名的杂志。
靠着目的写作,林溪雪赚到了人生第一笔钱。
她仍然在读高中,写作最疯狂的时候她整个上午都在犯困,高二下学期她的排名下降了三百位,座位也调到了班级倒数第二排。
直到高三,她的作品小有名气,甚至用赚来的钱买了一些她一直妄想的东西。
她那年对赚钱的渴望浅尝即止,在学校疯了一样往上冲,只在灵感突发的时候写了两篇短篇小说,除了润色和修改,都要抽出吃饭的时间思索着故事的结构。
林溪雪最终拥有了不错的学历。
大学时,她着手写作自己赚学费,学着保底的专业,原本可能一切就在这种平衡中摇晃。
只是後来,她生了病……
“她好像从青年一下掉到了暮年,她从没旅游,也不曾有机会和人外出,但她说,海是动人心魄的神秘力量,庞大与压迫……”
栀子边听,边翻着演戏的日历,上面显示,海边那场戏是最後一场戏,也是栀子第一次去看海。
大海是自由的感觉吗?
栀子不知道,她像是囚徒一样渴求自由。
昏沉的海水一遍又一遍拍打激荡着彼岸,海水在深空下深蓝色的底色让压抑继续延续,一遍又一遍……
栀子再次睁眼的时候,她还是很困,她知道自己是惊醒,她知道她必须闭上眼睛,她知道,她闭上眼睛就会再次看到那个身影。
深色的海水旁,穿着白色亚麻裙,踩在沙砾上散步的身影,她看不清她的脸,可是她知道她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