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内侍年老耳背,并未听清,便又舔着脸笑道:“您说什麽?”
“我说不用!”金色的眸子如同猫儿一般灼灼骇人,吓得老内侍向後退了半步,赶紧一溜小跑逃了开去,只留下独持拂尘的纪春山,像尊佛像一般立在门口。
与纪春山的茕茕孑立相反,大殿之中却是另外一番景象。般般紧紧靠在赵明州的身旁,絮絮叨叨给自家阿姐讲着自己的冒险奇遇。
“我就知道阿姐会找过来,我也知道阿姐一定能够认出我。所以每经过一个大城市,我都让小王爷在人流量最大的客栈给你留了口信,我厉害吧!”
赵明州当然不会告诉般般,为了躲避围追堵截的鞑子,她压根没有进入过任何一座大城市,更遑论到客栈收取妹妹的口信了。可过程的曲折在此刻完美的结果面前根本不值一提。赵明州只是一瞬不瞬地盯着般般的眼睛,听着对方把自己早就听过一遍的故事又演绎一番。
“阿姐”,突然,般般淘气地眨了眨眼睛,“小王爷是不是长得特别帅?”
赵明州被她问得一怔:“就……还行吧!”
“那你盯着他的脸看起来没个完!”
赵明州笑了:“我不是盯着他的脸,我是盯着你的眼睛。般般你知道吗,你的表情用他的脸做起来可奇怪了,要是不盯着你的眼睛,恐怕我下一秒就会笑出声来。”
般般抓住赵明州的手,哈哈大笑起来,一边笑一边得意地摇摆着身子,直到脑袋磕到椅背方才停止。
姐妹俩笑了半天,直笑得腮帮子都酸了,赵明州才摆了摆手:“得得得,咱们这麽笑下去这一天都要结束了。般般,你现在该告诉我,为什麽你会受到所谓的天罚,昏迷了这麽久的原因了。”
看着严肃起来的赵明州,般般也有些尴尬地收敛了笑意:“其实,原因也挺简单的……我总想着,既然短时间内还要生活在小王爷的身体里,我至少应该让身体的主人活得比历史上好一些吧?就跟房客要给房东交租金一样,我总不能让这房子塌了……你说是吗,阿姐?”
赵明州深深地看了般般一眼,擡起手,揉了揉她的脑袋:“你不需要跟阿姐解释这麽多,我知道你是好心,我不会怪你。”
“我只是担心你。”
赵明州垂下头,脑海中又浮现起刚刚朱由榔满头大汗,痛苦不堪的神色,叹了一口气:“他倒也是个好人。”
般般心里的大石落了地,笑容又浮上了脸颊:“可惜,我技不如人。为了防止小王爷和‘别人’打起来,我抢先一步把苏观生拉到了咱们的阵营里。在真正的历史上,苏观生是拥立另外一位皇帝的最重要的大臣。”
“我只想着,这样仗也不用打了,人也不用死了,小王爷也安全了。可谁成想这才刚刚改变了一丁点儿,就昏睡了一个月,这要真想让小王爷一生顺遂,恐怕……”
赵明州抓住了般般放在膝盖上的手,严肃地摇摇头:“不要这麽做,不要再做任何伤害自己的事情。”
“可是,不改变历史,小王爷受到伤害的时候,我也逃不了啊……这不就是横也是死,竖也是死?”般般说得一脸轻松,赵明州的脸色却逐渐沉了下来。
“改变历史才能活下去,改变历史的人却会受到天罚……”赵明州蹙着眉,口中念念有词。突然,她想到了什麽,眉目倏地舒展,灼灼的光蕴在眸子里,让人看着发烫:“那就让我来——”
她擡起头,定定地凝望窗外的苍穹,瓦蓝的天际被窗棱分成大小相同的数个空间,如同回望着赵明州的诸神的眼睛。
“什麽狗屁的天罚,谁也别想拦着我带你回家。”
般般心中感动,紧紧地抱住了赵明州的腰,脑袋搁在自家阿姐线条流畅的肩膀上,叹了口气:“可是……我们该怎麽回家呢?”
此言一出,赵明州的神色也黯然下来。的确,虽然目前她们姐妹重逢了,可般般的灵魂却依然困在朱由榔的身体里。她还记得穿越之初,曾有一高高在上的声音给予她指示。
——寻汝妹去吧!
可那声音却没告诉她,寻到般般之後,又该如何呢?
正在踯躅之间,大殿门突兀地被敲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