论起格斗,舒瑜算得上专家。谢微山跟女人们一起进行了基础的训练,在女人们出去四散锻炼的时候又跟着舒瑜学习格斗技巧——她的体力太宝贵了,要留在迫不得已的时候使用。宁鹤也是一个对抗经验丰富的人,她嫌弃地捏了捏谢微山瘦弱的胳膊——在一层皮肤之下甚至捏不到二两肉,啧了一声,“你们可真是胆大,这麽弱就敢来救人。厉害!”“弱的总要锻炼了才能变强,也不能指望忽然一天就变厉害了。”谢微山甩了甩胳膊,继续挥舞自己的木棍。宁鹤摇摇头,“你们太心急,我们还能死得这麽快?你们玩命呐。”舒瑜看向谢微山,谢微山摇摇头,于是舒瑜摊了摊手,“时机这种东西,可遇不可求嘛,哪里能够提前准备呢?”
“为啥子不让大家拿枪训练?有了枪,这些体力差异就小到可以忽略了。”宁鹤朝谢微山扬扬下巴,“像她这样也能救很多人。”
舒瑜刚想要搪塞,谢微山开口回答:“枪是捡的,就这麽几把,子弹也就这麽一点,用不长久。”
“可惜。哪捡的?我再去搞点。”宁鹤撸了撸袖子,跃跃欲试。
“地下室门口,最近戒严转移了。”谢微山平平板板地泼了一大盆凉水,“还是提高自身素质才是道理。”
套不出什麽有用的东西,宁鹤只能出去跑圈泄愤,不忘吐槽一句,“这里这麽大个别墅,连一点儿健身器材都见不着,净是塑形的,塑了给那种傻逼看吗?”
当晚,因为人太多,女人们搬开桌子,坐在地上享受了一顿室内野餐。掌厨的还是刘姐,但是每个人都是帮厨,做饭时把厨房挤到水泄不通。“我从来没和这麽多人一起做过饭。我顶多和母亲婆婆一起出现在厨房里。”“欸欸欸,谁踩着我了?”“不好意思不好意思。”“这个碗,我来洗。”“洗什麽洗,我这不是顺手就洗了?”每个女人都那样麻利,因为慢吞吞而挤不进干活队伍的程雪只能在外面铺从库房里找着的野餐垫,喃喃着“好像没有丈夫,日子也可以照常过下去,甚至更加轻松。”
晚上,别墅区进入了最为热闹的时间段,外面全都是男人和女人的调笑和尖叫声。为了避免冲突,女人们都留在了别墅内部,偶有一两个敲门来碰运气的,也被装死的态度堵了回去。因为实名认证的缘故,女人们没有手机,电视里的爱情片段也令她们作呕,最後只能尝试闲聊。她们聊起自己的成长经历,聊起家庭,聊起婚姻,然後发现彼此的苦难是如此相似。细碎的繁琐的不满,在平日里被社会公序良俗压抑着无法宣泄,在这里却得到了大家叽叽喳喳的认可。
她们相谈甚欢,为彼此的俏皮话而哈哈大笑。女人最为善妒,要小心你的闺蜜抢夺你的男友,女人多是非多……社会意义上的偏见让她们天然排斥同性丶讨好异性,即使异性不如人意她们也必须选择一个来依附。不依附的结果就是被社会抛弃为“不守妇道的女人”。可是她们再怎麽胆战心惊如履薄冰,一旦有什麽不顺心,还是会被当成精神病绑进地下室。这里的几十个小时,是人生中第一次大声说话,第一次流汗而不擦拭,第一次拍着大腿大笑……人生中算得上恣意的时刻,几乎都浓缩在短短的几天。
“她们忒乐观,现在还闲心笑呢!”宁鹤坐在书房里,撇撇嘴。
“能笑总是好的,比哭要好一点。”舒瑜耸耸肩,“乐观不是坏事。”
书房里坐着几位舒瑜和谢微山选出来的能担大任的“骨干”人士。她们需要好好商量一下这群人的前路该往哪里走了。
刘莹出言打断,“好几个小姑娘这几天醒来眼睛都红红的。她们还是……”还是太苦,太令人心疼。可是这话,她又有什麽立场说?除了谢微山,哪个不是从这种苦里面过来的?
“关于之後,好的打算,我们能找到一座愿意庇护我们的城市。”舒瑜拿出笔记本,用笔在上面标记。
“坏的打算,大家直接流浪山林,”顾楚月接话。
“现在的问题,一个是我们能去哪里,还有一个是,转运的人救不救,这里的性工作者救不救。”舒瑜用笔在笔记本上画了一个大大的圈,将问题圈了起来。
“性工作者,不是自愿的吗?”程雪怯怯地发出疑问。她之前一直认为性工作者都是自甘下贱的人,现在有了改观,但仍然认为这是她们不思进取的选择。
谢微山起身到书架边拿起一大叠资料——这是下午舒瑜叫她去文印的关于舒瑜调研的性工作者生平的收集资料,递到程雪手里。程雪低下头,认真地阅读起来。剩下的人继续讨论。
“人,能救就救。”宁鹤敞着腿坐在椅子上,“但咱们的命要先保全。转运这事,够呛,消息也不清楚,还得等。这工作者,可以试试。”
“那我们得分配一下劝说的人员。”衆人开始嘀嘀咕咕地商量。“这不行……”“那也不行,你不得把人家小姑娘吓哭。”“劝服就好了,管她怎麽想。”“我们是要和这个社会做斗争,斗争是很辛苦的,我们不能强迫其他人去遭罪。”“留在这就不遭罪了?怎麽样的生活都比当笼子里的困兽强。”……
程雪在一边坐着,手指颤抖,翻了好几次,纸张仍然慢慢悠悠地落回了原处。泪水将字迹晕染开,公正客观的记述里的悲情,将泪水染成黑色。
张某某:丈夫赌博,育有一子,为偿还外债和供儿子读书而从事该行业。
秦某:收取高额彩礼为弟娶妻,婚後发现不孕不育,为偿还彩礼而从事该行业。
黄某某:拒绝家中相亲,逃婚外出,为继续读书而从事该行业。
叶某某:名校毕业,被富豪包养。富豪已婚,为掩人耳目而在此生活。
沈某某:单身,为抚养幼儿而从事该行业。
石某:患有精神类疾病,人际关系破裂,在被送往“精神病院”途中逃脱,为谋生而从事该行业。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