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向死而生（第1页）

向死而生

暴乱过後，子钰终于从密室的软禁中被放了出来，得见天日，她的眼睛被光琢的睁不开，身形晃动，勉强站着。她的一切骄傲，信念，教养都被彻底的击碎了。

脑海中一直回荡着王的声音，王站在光里，更显得身姿高大颀长，“你现在很痛苦，但很快就会过去了。贱民而已，就像野草一样杀不尽的，这里的杀光了，再从别处抓来好了，当然这些事再也不用你亲自去做了，你只需要和我一起享受天下一切极乐。”

这几天，子钰突然明白了自己的处境，她以为最重要的东西，不过是驴子面前吊着的一个萝卜，她引以为傲的一切，都不过是虚假的，恨她的人要骗她，爱她的人也要骗她，她拼命去维护的，是她本该最不齿的。

出生于豪族之家，也不过是修得文武艺货于帝王家，自幼习得的便是在畸形的规则中获益，在君主的期许下物化自己。

她一度以为自己从事的是伟大的事业，不过是君主手上污糟的屠刀，她以为自己不同寻常女子，可在世人眼里，她像一只非要用两条腿走路的谄媚小狗，既想费力讨好，又根本不知道主人在哪里。

她不知道能去哪。她既不想回倒悬城堡，也无法回留侯府面对无邪，愤怒和羞耻在咬子钰的脏腑。

“去我那吧。”息夫人的声音从身後传了过来。子钰没有回头，踉踉跄跄毫无灵魂的走着。

这样的富贵日子，如同穿了浑身的锦绣，却带着一面重枷。

纤手破新橙，满屋果香，子钰半梦半醒中觉得回到了妈妈身边，甘甜的橙子肉送到了嘴边，息夫人特制的香料味扑面而来，倒也不觉得刺鼻了。

“吃点吧，要我说你们这种自小就是贵族的人就是过的太舒服了才想这麽多，你子钰自诩聪明一世，居然大敌当前先自废武功，也不怕传出去让人笑话，不说别人。你这麽看不上我，就不怕被我笑话吗，要我说，有新鲜的蔬果就吃，有温暖柔软的床就睡，有什麽日子就过什麽日子。”

子钰缓了两日，便开始命人去大祭司处请巫医来看诊。

息夫人带着子钰的话来了陛下寝殿，阿姆和大祭司正巧也都在。

“子钰怎麽样？”

“恢复过来了，说是要请巫医。”

“快快去请。”

“子钰有要求，男的丶精壮丶好看丶数量还要多。”息夫人越说声音越小。“而且子钰现在不肯穿衣服。”

“准了。”

连续数日，子钰卧房内，或一个接一个，或多个一起，房间里声音不堪入耳，等这些巫医走後，房间里只剩下揉乱的床褥，汗渍，还有各类油渍。连续数日不曾停歇。

从天宫阙的殿堂到皇穹宇的街巷更是对子钰此举传的污言秽语，柔兆公主此番行为公然无忌，污人耳目。

息夫人眼见如此不敢去劝，又不愿招惹这种事情在自己宫里，本想着自己笼络住子钰，能在陛下面前得脸，现在恐怕陛下的脸都一并丢出去了。

息夫人只得硬着头皮在去报，陛下丶阿姆和元觋三人，气氛有些压抑。

阿姆开口道：“陛下放心，子钰现在就是气不顺，这个孩子我很了解，绝不会做出格的事情。”

元觋道：“我也多次拷问过前去伺候的巫医们了，只是做一些按摩和经络的调理，子钰多年在外征战，新伤旧患也合盖调理。”

陛下面色凝重，并未宽心，息夫人见机行事道：“陛下，若不放心就把伺候过的巫医都杀了就好。”

元觋怒瞪着息夫人，原本息夫人和大祭司时常配合的，但息夫人现在明显感觉到元觋在偏向子钰。

陛下点头应允，罚子钰他舍不得，可这种事一直持续下去，太伤颜面。

元觋道：“陛下，我的人，只是按公主的要求前去诊治，绝无逾矩的行为。”

“大祭司此言差矣，何为你的人我的人，都是陛下的人，陛下的天威才是最重要的啊。”

元觋继续道：“原本无事，杀了巫医，反倒像是有事了，于皇穹宇，于陛下的名声，并无好处。”见息夫人已经翻脸，元觋只得转向了阿姆。

阿姆似乎根本没在意他们争论的点，在思考旁的事情，见在等自己说话，便道：“不过是些无名之辈，太麻烦杀了就算了，大祭祀，大局要紧啊。”

伺候过子钰的巫医一律处死，陛下的定论让所有人都闭上了嘴，他依旧留了阿姆叙话。元觋和息夫人退下了，元觋冷冷走过息夫人身边道“留神你的心，你正在活活腐烂。”

“那不是大祭司最喜欢的味道吗？”息夫人毫不示弱反唇相讥。

息夫人得意地看着元觋离开的背影，若有所思，得意洋洋的绕到子钰这里来。

子钰直挺挺的躺在床上，还是□□，她倒并不是为了标新立异或叛逆报复，她突然发觉她所有的衣服都和自己的身份脱不了干系，或浮华的明线或隐晦的暗纹，密密麻麻的刺绣着玄鸟，它们是子钰的脊梁，安全，荣誉，甚至是信仰，但子钰现在感觉到这些符号只手遮天的笼罩在自己的头顶，愚弄了自己，让自己再也看不到其他。

子钰起初以为自己是病了，她大量的招来年轻精壮的巫师，让她的感官回归现实，可慢慢她发现或许眼前的才是虚假的，子钰是个几乎没有自怜和悲观情绪的人，那些华美的锦绣一触碰到子钰的皮肤，发丝，指甲子钰就感觉被碰到的地方被啃噬，被撕咬，她甚至能清晰的听到咀嚼声，撕咬声，牙齿碰到骨头的声音，嘴唇吸取血液的声音，她就静静地看着听着，就像以前看着那些人牲被杀掉的时候的感觉，现在轮到她自己了，这个世界的规则，就是这样轮回着不是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