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殿的寝房,宽阔,明亮,窗外的明光投射进来,拢在皇帝颀长劲韧的身躯上,为他增添几许柔和秀雅,和玉石般的润泽。
覃窈瞧着他,微微羞涩,低下视线,在要不要打丶能不能打之间犹豫,片刻後试探地,拿鞭子碰了碰他的後腰。
容凛的身体,顿时和呼吸一道,整个紧绷起来。他幽幽看着她,提醒,“你要打便打,不要撩拨我。”
覃窈羞恼,“谁撩拨你了。”说着手中一松,放开鞭绳,握着柄部便那麽随意地一甩,长长的鞭子就朝皇帝抽去,带起黑色的劲风。
覃窈听着空气破开的啸鸣便後悔了,但已阻止不及,眼看长鞭绕上皇帝身体,从左肩经过右肋,回缠心口,留下长长的红痕。
皇帝显然是痛的,身体瞬间绷住,紧实的肌理丶连同蜿蜒的青筋尽皆浮起。覃窈上前,看着那道伤痕,手足无措,“怎麽会这样,疼麽?”
她没想当真抽他,一则没气到那个份上,二则,这事如果传出去,宫人怎麽看她,太皇太後怎麽看他?
她甚至特意偏了位置,但……宫里的鞭子,怎麽这麽长,威力这般大呢?覃窈心疼,懊悔。
容凛忍过那阵疼,松懈下来。明明是挨抽的人,反过来安慰覃窈,“不疼。”
见覃窈不信,又道,“你才用两分的力,当真不疼,也没破皮。”
他越如此劝解,覃窈越是难受,又听容凛温柔道,“只要你消气便好。我希望在你心中,我仍是阿禾。”而不是大坏蛋容凛。
“傻子……”覃窈眼眶发涩,蓦然明白,原来他知道,知道她内心深处,偶尔也会悲戚地希望,如果阿禾只是阿禾,而不是皇帝容凛,该有多好。
他知道,所以用这种方式,来成全她的心愿,让她感受到公平,包容她的放肆与泼辣,给与她所有能给的宠爱,就像从前一样。他……
覃窈忍住眼睛的酸,走到门边,吩咐外头的下人拿湿帕子与药膏来。
如意几人都担心不已地守在门外,还以为会发生曾于太极殿发生过的事,这会儿见是覃窈出声找药,才明白被打伤的是皇帝。
偏生皇帝站在门後,并不露面,只威严道,“方才之事,不许声张。”
几人自然应是。
覃窈蹙着眉,咬着下唇,拿湿冷的帕子,一点点给皇帝敷着伤处。
容凛瞧了她片刻,出声道,“不是骂我混蛋麽,怎麽这会儿心疼了?”
覃窈情绪不佳,眼尾泛着微红,看了看他,复又低头继续手里的活计,嘴中闷闷道,“我什麽时候骂过你?”虽心里骂过,但他不该知道才是。
容凛轻笑,“前日醉酒的时候。”
覃窈不愿置信,但她也不记得醉酒後的事,只能小声道,“那……你活该……”
便见皇帝笑得更愉悦了些,擡手揉她眉心,“对,我活该,所以你别愁眉不展了。让别人瞧见,还以为我又欺负你。”
覃窈鼓鼓梨腮,委屈巴巴的神情,搭着眉梢眼角的一点绯红,颇有可怜兮兮之感,“本就是你欺负我。”
皇帝顺从,“嗯,你说得对。”
一番玩笑下来,覃窈心情总算好了些,利落地给皇帝处理完,又帮他穿上衣袍。
垂头瞧着覃窈柔软的发顶,容凛柔声问,“现在愿意做我的婕妤麽?”
覃窈垂头帮他扣上通犀带的搭扣,沉默片刻才弱声道,“愿不愿意也没什麽区别。”
容凛轻笑,“那便当你是愿意的。”
覃窈微微瞪他一眼,没再说话了。
覃窈册封圣旨下达之後,宫里着实热闹了一番,先是皇帝与太皇太後的赏赐,流水一般源源不断地传来。接着寿安宫丶咸福宫都送来不菲的贺礼。韩静不在,但景仁宫的女官仍是准备了礼物,亲自过来贺喜。
这不算完,第二日司衣局丶司珍局等各处,都给覃窈送来了婕妤的宫装与头面丶金冠,等等。
覃窈望着满库房的珠光宝气,不得不承认自己被取悦了。她本是个俗人,就爱珠宝钱财。
开心过後,覃窈从中选了两样不那麽打眼的,递给杜若,吩咐道,“过几日秦府二姑娘出嫁,你把这些送去,全了面上便行,不用当真费心。”
她也是借此敲打赵氏与秦媚,省得她们见自己“受宠”,生些不该有的心思。
皇帝身上伤痕变淡的时候,前往蜀州的车马,终于准备妥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