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当天,徐喜的脑袋便被装进了锦盒,由御前侍卫呈上来,在我们眼前过了一圈。
我想看一看,不等凑上前,被又年用手遮住视线。
「别看了,我讲与你听。他青白淤肿的一张脸,死後比生前更丑。」
年轻人主打一个不听劝,我扒开他的指缝,坚持看了一眼。
「哕。」我干呕。
又年莫可奈何,剥了瓣酸橘子塞我嘴里。
我心说这篡位的新帝是真狠啊。喜公公这老太监是恶人不假,可怎麽说也是新帝养了多年的忠犬,说砍就砍,只为拿来给又年卖个好。
又年每天招供一个,未必能哄得住他。
新帝深谙人心,短短两日,我们的牢房大变了样,昨天添了拔步床丶檀木桌椅与矮凳绣墩,今天屏风字画丶笔墨纸砚都齐了。
宫中的人来了又来,一道道的圣谕,开头都是「皇上有赏」。
甚至夜壶都送来十几个,每日一换。外壳鎏金工艺,金灿灿的闪瞎人眼。
派来送赏的侍卫们挥锤砸了墙,打通隔壁牢房才将将摆下。
至于好酒好肉好饭好菜,更不必提。
酒度数不高,多数进了我的肚子。这年头没有蒸馏工艺,所谓的烈酒尝着不过三十度,醉不了人,只觉得从肠胃到手脚都暖起来。
我的月事隔了两个月才来,有了肉蛋奶,把前两月的亏空补了起来。
可抱着被子,总觉得冷。
这不是好事。
说明天快要入秋了,斩首的日子一天天逼近我们。
薄酒醉不了人,越喝越愁。
我愈发变成个话唠子,抓着又年侃大山,给他讲我们那年代的书籍和电影,讲我写过的几篇矫情网文。
讲到口干舌燥,讲到脑子空空,难过才会慢慢地泛上来。
我想我妈,想我爸,我掰着日子算自己还能活多少天。幻想这是一场梦,幻想大梦醒来,我妈大着嗓门喊一声:「宝贝,妈炖了排骨快来吃」。
我张嘴就咬,排骨却飞走了,一把血淋淋的铡刀朝我脑门劈下来。
「啊啊啊——!」
梦里我连吼带叫,连踢带打,总是在又年一声声的呼唤丶在他温暖的怀里醒过来。
「小鱼,你又生魇了。」
我真欠啊,干嘛非要看喜公公的人头!噩梦一做好几宿。
十五给我带来了静心香,絮絮叨叨说了好多话。
狗皇帝盯他盯得很紧,怕十五给他这旧主传信,派了两个小太监盯着。
他多虑了,十五说的尽是些琐碎事情。
「新皇养了一园子的鹤,每天带几只鹤上金銮殿,把当朝顶撞他的言官全杀了,杀一个,就摘了言官的姓名给鹤冠名,还给那些鹤缝官袍丶赐俸禄。」
「被杀的言官家眷,每家儿孙擡个轿子进宫,不敢哭爹喊娘,要好声好气地把那鹤请上轿,擡回家,当亲爹在世一般供起来。」
我一句「缺德玩意」堵在嘴边,没敢说,怕外边的太监给我提出去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