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年,能在生命最後一段旅程遇上你,我很开心。」
他下巴抵在我发顶,眷恋地蹭了蹭。
「亦是我之幸事。」
牢门外,一声又一声的惊锣似催命。
司监大声催促道:「男囚站左边,女囚站右边!验明正身後坐上囚车游街!」
怎麽还要分男女的?怎麽死还不能死一块?
我一颗心又战栗起来,惶恐地去抓他的手。
又年反手将我的手包握在其中,紧紧握了一下我的手。他附在我耳边,唇磨蹭着我的鬓角,声音压得极低。
外人看来,我们是苦命鸳鸯耳鬓厮磨。
其实他两句话下来,我的汗淌了一身。
「小鱼,我不敢事事嘱托,唯恐天不遂人愿。」
「你是聪明姑娘,今日,见机行事。」
见丶机丶行丶事?
……什麽意思!
还不等抓着他细问,狱卒已经将我们拉了开。
等等啊哥!见什麽机行什麽事啊!
我不聪明啊,我平时的聪明劲都是装的啊!
砍头这关乎性命的事儿,什麽计划你都不透露半点的吗!
我的心疯狂鼓噪跳动起来,耳边的细小血流簌簌冲向大脑,竟还真叫我捕捉到了几丝不寻常。
外边奔走的十五丶休假几天性格大变的小八丶频频示好的牢头。
态度暧昧的兰公公,还有伸手就来的焰火……
这些人物事全串成一道闪电,无比清晰地击中我的脑子。
草蛇灰线,伏脉千里。
我伸长脖子踮起脚,紧紧盯着又年的神情,想看清他的脸上是不是运筹帷幄。
可身旁人影幢幢,我什麽都看不清。
我身边走过许多死囚,有的在哭,有的在吼,有的畅快大笑。
一个个都戴着沉重的枷铐,穿着肮脏的囚衣。
有的牵着稚龄的孩子默默垂泪;
有的瘸着腿一步一踉跄;
有的跪倒在石阶上,求狱卒帮家人带句话;
有的挺直背,白发稀疏,清癯面孔,好似一身风骨的老仙。走出牢门後,还云淡风轻地跟周围百姓挥了挥手。
嘿,比谁能演是吧?
我一个箭步冲出黑暗,昂起头穿进阳光里。
「仰天大笑出门去,我辈岂是蓬蒿人!」
「今朝唯我少年郎,敢问天地试锋芒!」
「一身转战三千里,一剑曾当百万师!」
周围一片死寂,百姓和没见过面的狱友们,全都睁大眼睛窘窘有神望着我。
好吧,我没演好呜呜呜……
我蜷在囚车里默默泪流。
人家就是想演一回英雄嘛,电视剧里的主角振臂一呼,周围不都是山呼喝彩嘛。
这果然不是我当主角的剧本……
上了监斩台,人人背後插一块木板,写着各自姓名,据说叫亡命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