往事
医院里,到处都是消毒水的味道。
林莳看着躺在病床上的人,脑海中不断地回荡着医生的话,得救及时,否则再晚点儿人可能就因为长时间缺氧窒息了。
这时候她突然感到一阵後怕,万幸砸的是车子;万幸车子质量够好,所以车里的人才没被泥土掩埋;万幸救得及时……
正是所有这些细微的差别,才让他活了下来,如果……她不敢想,生命是多麽的脆弱啊,哪怕是分毫之差,她可能就再也见不到了。
正当她出神之际,病房的门开了。
沈淮言怒气冲冲地走了进来,看了眼病床上还在昏迷中的周慕北,问:
“他怎麽样了?”
“之前困在车里有点缺氧,还在昏迷中,医生说得有个人守着,有什麽情况及时摁铃呼叫。”
她说这话时语气分外地冷静,一如之前两个人的通话时,不论周慕北是什麽情况,这个女人似乎都一直语气冷漠和沉静。
她爱他吗?
沈淮言平生第一次觉得自己看走了眼,新仇旧怨加在一起,他终于忍不住爆发了:
“你怎麽能这麽冷静?林莳,他为了你……”说着指着躺在病床上的周慕北,“他为了你,差点死掉,你知道吗?”
“为什麽你可以像个没事人一样这麽平静?你知道他为了你吃了多少苦吗?呵,你不会觉得这些年他一直过得很好吧。”
“当年你消失後,他学也不上了丶试也不考了,疯了一样地到处找你,都没找到,最後被他爸带回去,你知道那几个月他经历了什麽吗?你不知道,可是我知道,他爸觉得他疯了,把他送进了精神病院……”
“这麽会……”
“你想说怎麽会这麽狠心是吧?”
“就是这麽狠心,我们这个圈子里但凡有头有脸的,都爱极了面子,他爸觉得他让他丢了脸,再加上他倔,不肯听他爸安排的出国留学,一门心思地只想找你,所以就想了这个法子……他被关了好几个月,等出来的时候我去他家看他,整个人都瘦成了皮包骨,精神也有些恍惚。我劝他别犯倔,先养养身体,等出了国,自由了,一切就好办了。”
“不久之後他就出了国,一到国外,他就和周家断绝了一切关系。你可以想想一个人背井离乡丶语言不通,没有钱,没有学历,肯定受尽了白眼和欺负,但这些他为了能再见到你都忍了,甚至连我给的救济也不要。好不容易公司开起来慢慢走上正轨了,他却再次决定冒险把事业重心移回国内。”
“你说他做的这些,桩桩件件都是为了谁?”沈淮言质问道。
林莳没有答,显然两个人对答案都心知肚明。
就在两个人沉默之际,周慕北醒了。
然後就是一通检查,医生确认身体其他情况无碍之後,周慕北突然说饿了,然後支开了沈淮言。
病房再度安静下来,只有她和他。
又过了大约几秒钟,他盯着林莳被包的厚厚的手,突然问道:“怎麽受伤了?”
林莳说是前几天不小心划伤的,然後将受伤的手藏在了身後。
纱布上透出的鲜血,分明是才受的伤,周慕北看了出来却没有再追问。
眼看气氛再度沉默,林莳又说:“我给你倒杯水吧。”
然後提着杯子就要出门,在她将手搭在门把手上的那一刻,周慕北突然开口:“刚刚沈淮言说的那些,你不要往心里去。”
他听到了,她不知道他什麽时候醒的丶也不知道他听了多少,但是他听到了。
她停住了动作,转身看着病床上的人问:“为什麽不能往心里去?”
他咧着苍白而干裂的嘴唇略微笑了笑,然後说:“我不想你因为这些心里有负担,因为是我欠你的,不是你欠我。”
这话与平时有些不同,林莳察觉了出来,但没有拆穿,而是说:“我不会,你知道,我不是那样的人。”
哪样的人?
她不是那种因为感动或心怀愧疚就会爱上一个人的人;她是爱一个人便会原谅那个人所做的一切的人;对于爱恨,她的心中自有一把衡量的尺子;如果有朝一日当她的那份爱被消耗殆尽时,她将毅然决然地离开,不会回头。
“也对,你不是那样的人。”他苦笑一声,像是在为自己刚刚自寻烦恼的行为感到懊悔。
但是看着他这副因为自己而虚弱的样子,林莳还是放下了杯子,走近他,掖了掖被角,道:“你刚醒,还需要休息,别多想了。”
“好,但是你先别走,我有话要对你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