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为何,那条长龙翻过了一道山梁,在距离村庄数百米的位置停住了。有两盏火把从队伍中剥离出来,晃晃悠悠地向衆人飘了过来。
及至近前,衆人方才看清,那持着火把向他们走来的竟是两名女子。其中一名身形结实矫健,瓜子脸上挂着笑,一双上扬的眉眼灼灼生光。另外一名长得憨厚敦实,背上似乎还背着一个人。
两名女子一手持着火把,另一只手刻意放在明处,竟是手无寸铁。
这一突变,反倒让武装到牙齿的乡亲们显出一丝尴尬,衆人面面相觑。倒是其中一名女子开口了:“乡亲们,这麽晚还没睡啊?”
回应她的是更加诡异的沉默。
女子也觉察出了问题,笑得更加和蔼了:“也是,这天气乘个凉也挺好。”她打了个哈哈,转头示意另一名女子转过身来,露出背後负着的人。
“我把小虎子送回来了,路有点儿远,孩子小,睡着了。”
此言一出,衆人先是一怔,继而冲上去,七手八脚地将睡得迷迷糊糊的小虎子接了过来。孩子的小脸儿红扑扑的,嘴角也带着笑,身上有着兔肉的香气。
衆人围做一圈,摸摸小手,又摸摸小脚,见四肢健全,没有损伤方才安下心来。
“这位女侠”,李存光感激涕零,一揖到底,“请问高姓大名?”
领头的女子动作迅捷地一搀,拦住了李存光的叩拜,道:“大爷,我叫赵明州,晌午派人跟您知会过。”
此起彼伏倒吸凉气的声音如同惊疑的海浪。
赵明州恍若未觉,继续道:“这小家夥儿有点儿淘,大晚上跑营地里,猫在茅坑後边儿,差点儿没把我们苏大人吓死。”她一边说,一边哈哈笑了起来,仿佛完全没有看到乡亲们手中的武器。
“不过,这孩子是有胆识的,性子也机警,好好培养,以後是个人才。我建议这孩子练练拳,能学出来,我心里有数儿。”
数百号人就这样愣愣地听着赵明州一顿侃,待赵明州说痛快了,方道:“孩子也送到了,我们这便走了。”说完,赵明州和张翠娥向着衆人略一拱手,转身便走。
“赵……赵将军!”李存光紧撵了几步,又深深拜了下去:“赵将军高义,孙儿无知,扰了将军的军营,老朽愿上缴粮饷,为孙儿赎罪!”
赵明州停住步子,转过身来,笑着摇了摇头:“一码归一码,老百姓的粮,我们不收。”
李存光如遭雷击,颤颤巍巍地伸手还想拦,却只是张口发不出声音。
“赵将军!”数道年轻的声线自背後响起。
赵明州无奈地回过头,正欲开口,话却堵在了喉咙里。
此时,微茫的天光从山的那一头隐约而现,青色的山岚袅袅腾起,与橙红色的日头合在一处,呈现出孔雀羽毛般地斑斓色泽。十几名青年昂首挺胸,年轻的脸庞因为激动与雀跃微微泛红,似乎笃定了心中所想。他们互相对视了一眼,老二家的小子排衆而出,大声道:“赵将军不收粮,可以收下我们吗?”
一丝温和的笑意如乍现的日光,将赵明州平淡的五官照亮,她看着那一双双不屈的眼睛,缓缓点了点头。
吾辈岂甘为役之逃人,
吾辈岂甘受讥之海伥,
吾辈岂甘任屠之羔羊。
若黑白淆乱,
若世道沦丧,
若群魔猖獗,
若良善夭殇!
起也,赴那蚩尤旗沛荡之方!
起也,赴那蚩尤旗沛荡之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