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四柱听到孩童清脆的玩闹笑声,偏头看过去,发现是大房那边的堂哥,再看向两个长得一模一样的小男娃,灵动乖巧,笑起来让人心都软了。
“娘,是大房那边。”宋四柱犹豫着,“听说那日大堂哥被擡下山後,被狼咬伤了一条腿,如今走路都不太利索了,我想……”
“你想去做什麽!”冯翠花阻止他,由于声音太大,惹的周围都人都纷纷看过来,她只能压低了声音道:“凭什麽同样是进山,宋大郎被狼咬了一口还能活着,我的二河却只能躺在床上!”
“这世道本就是不公的,你那死鬼爷爷也是不公的,要不是当年他非偏袒大房一家,咱们哪用出人去服兵役,害得你大哥尸骨无存!”
“你个偏心的白眼狼,还想去过问他们一家,你敢去,我打断你的腿!”
宋四柱被骂得擡不起头,当年大哥去服兵役一事,他还在孩童时期,尚且还有一些印象。
只记得当年官府是按照薄子下来抓人服兵役的。後来长大了些,听村里人说起那场浩浩荡荡的抓壮丁,据说当年还在任的县太爷也不舍得让老实庄稼人平白去丢命,薄子上的都是十里八乡的一些人嫌狗憎的无赖。
他大哥就是其中一个。
日日在村子里偷鸡摸狗,没干过一件正经事,後来不知道从哪染上了赌,出门几天音讯全无,家里人都以为他再也不回来了。
突然有一天他输得只剩一件里衣,疯疯癫癫地回来翻箱倒柜,要找银子去赌,还说这一次一定将本钱全都赢回来。
爷和奶被气得卧床不起。
最後服兵役的官差下来抓人,二房知道是宋大海要去服役,哭爹喊娘闹了好几天,爷爷受不住,毕竟再怎麽样都是自己的儿子孙子,手心手背都是肉。
想了个法子,抽签决定,抽到谁,谁就去。
第一次是宋大海抽到,闹了好长一段时间。又再抽一次,还是他。
最後宋大海还是被官差抓走了。
至此他们二房彻底和大房撕破了脸,这些年没少吵闹。本来大房那边也不怎麽理会他们二房无休无止的诋毁谩骂,自从柳雪梅进门之後,听说了其中的原委,他娘冯翠花每次去闹,柳雪梅都以更加泼辣的方式百倍偿还回来。
不仅如此,次次闹得整个稻香村人尽皆知,眼看着就要收不了场,冯翠花才消停下来,也有好些年没去过村尾。
……
宋四柱没读过几年书,当初被夫子赶回家之後,就一直干农活。只知道娘非常恨大房一家,也不知道这样是对是错。
手上拿着沉甸甸的山鸡也变得烫手起来。
不知不觉已经日头偏西,里正匆匆赶回来时,只见一群村民等在自家门口,个个手上肩上都没有闲着,都想进城卖些山货。
有人喊起来,“里正老爷哟,您终于是回来了,咱们都在这等了一天了,就等着您呐!”
里正擦了擦额头的汗,笑着回应,“最近秋收结束,事情比较多,还请各位见谅。”
说着,立马给每个人办理进城的文书。每个人都要交一个铜板,进城文书是一个月内有效,要是时间过了的话,还得重新补办。
朱秀儿这些年靠着卖绣品攒下不少钱,虽说大都充了公,自己也留有一些体己钱的。看两个乖巧的儿子,一狠心,从兜里掏出四枚铜钱递过去,“麻烦了。”
里正看他们一眼,将通关文书上的信息填好,盖好章。
宋大郎拿着文书,上了牛车正想要挥鞭,就被一个大婶给拉住了。
那位大婶眼里精光闪烁,上下扫视:“哎哟,这位郎君这是要去县城吧,巧了不是,刚好顺路,老婆子腿脚不便,不如就当个好人,载我一程。”
宋大郎皱起眉头:“实在不好意思,家中有急事,不便载人。”
婶子原本乐呵呵的脸瞬间耷拉下来,“什麽意思?我看你家这牛车地方大得很,就算是再载个十个八个人的都不成问题,这麽小心眼,你知道我是谁吗!我可是王媒婆,以後你们家孩子的亲事……”
有人看热闹不嫌事大喊道:“王媒婆,人家出门都能坐牛车,这样的人家,咱们哪里高攀得起哟…”
王媒婆也来了底气,竖眉横飞,“你姓甚名谁,是谁家的儿郎?”
宋大郎懒得看她,将两个儿子抱上板车就要走,王媒婆喊起来,“不能走,今儿个你们必须顺带给我捎过去!不然你们家的名声就别想要了!”
宋大郎闻言也停住手中的动作,将被狼咬过的腿上的伤疤露出来,灿灿一笑,“婶子可要看清楚了,我家中有急事,等会可是要走山路的,这是狼咬下来的肉。”
王媒婆一听这话,咽着口水往後退了几步。
想不到这年轻人看着老实,竟然做事这般癫狂,为了走近路竟然敢从山上走,老婆孩子都还在牛车上呢,腿上还有那麽大一块被狼咬掉大口子…
宋大郎见人群都安静下来,也没人敢要嚷嚷着搭载牛车,当即便扬鞭而去,也不管後头的人说什麽,牛车很快便将那些人甩在後头。
宋大郎当然没有走山路,一路驰骋,在下午太阳最盛大时候赶到了县城门口。
因着太阳比较大,如今进城的不过寥寥数几人,官差检查了几人的通关文书,就放了他们进城。
宋知江和宋知云第一次来到县城里,张着大嘴新奇地瞧着两旁林立的高楼,各种飘香的食肆,还有热闹的酒楼饭店…
街道上人声鼎沸,叫卖声络绎不绝,热闹喧哗的集市里,华丽的马车来来回回,各种声音交织成一片。
街道两旁是茶楼丶酒肆丶书肆丶当铺丶作坊,热热闹闹,两旁的空地上也挤满了小摊贩,琳琅满目的商品,令人眼花缭乱,目不暇接。
仿佛这世界上所有的繁华富贵都在兴宁县城里头体现得淋漓尽致。
“爹,娘,县城好漂亮…”宋知云说着,满眼都是新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