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阮窈要点火烧了这废殿,那女子在一旁看呆了。
“走水了!走水了!”几个兵卫惊慌失措,嘴里不干不净地怒骂着,连忙去叫人手。
可这火势蔓延得极快,帐幔轰然爆开,一时竟无人敢迎着火冲进来。
阮窈顾不得手臂上撕裂的伤口,转身就朝窗子爬。
“你这个蠢人!你是要害死我们吗?”那女子尖声叫道:“这窗子是上了锁的!我们——”
话未说完,阮窈抓起恭桶,费尽全力朝支摘窗砸了下去。
哗啦一声,木窗棂应声而碎。
“不想死还不快跑?”她恼怒不已,见那女人还在地上坐着,忍无可忍地骂了句。
阮窈说完再不管她,迅速翻出窗,脚尖刚落在墙角下,眸光便映出前方不远处的熊熊火把。
她早就想好了要如何应对,头也不回就朝那片湖狂奔。
此刻暮色正浓,宫中本该鸦雀无声。然而凄厉的惨叫与兵器碰撞的轰鸣交织在一起,霎时就从四面八方朝向她涌来。
阮窈喉咙发紧,不再犹豫,一头就扎进了湖水里。
夜里光线昏暗,她又善于凫水,岸上随後包过来的追兵根本无从再抓她。
阮窈不敢多停留,拼了命地朝远处游。
如今仍是春季,湖水寒凉侵骨自不必说,可她也是被逼到了极处,硬生生咬牙强忍。
她们被关了两日了,这会儿深夜忽然要被带走,外头又嘈杂响声不断,定是宫中又生出什麽变故。
不论是被迫沦为人质挟制萧寄,亦或是要去赴死,她便是拼着性命不要,也总得为自己争上一争,断断没有束手就擒的道理。
然而她接连两日都未曾好好寝食,如今游得久了,实在是吃不消,不禁开始害怕自己会腿脚抽筋淹死在这里。
湖面一片黑沉,仿佛茫茫无尽。
阮窈心中焦急不已,直至瞧到湖中心静静停泊的一艘小船。
游得近了,才见这船上施栏循,采绘华焕,约莫是宫中贵人平日游湖所用。
她紧紧咬着牙,伸臂抓住船沿,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爬上去,整个人都瘫软在船舱中,缓了好一会儿,才渐而平定下呼吸。
阮窈实在疲累极了,却不能歇息,更不敢歇息。她发丝和衣衫湿得能够拧出水来,寒森森地贴着肌肤。
岸上有火光不断闪烁着,她隐隐见到数名兵士正在殊死相搏。
血腥气仿佛顺着夜风被吹了过来,只听扑通一声,断断续续有人落在水中,随後再无动静。
阮窈不愿再看下去,缩到了船舱最深处。
不知过了多久,嘈杂的声响终于停住,有些听不清了。
忽然之间,她听见一阵细微的水波声,像是正有另一艘小船,正向着她所在的方位划来。
阮窈浑身都绷紧了,她摸索着,悄悄砸碎舱中插花用的瓷瓶,拾起一块,死死攥在指缝间。
那船声越来越近丶越来越大,直至挨着她所在的船停下。
她脸上血色褪得一干二净,而後听到一阵急促脚步声。
阮窈藏在一片黑暗里,同样瞧不清外头,只隐约在舱口看见一道高大的身影。
她僵着背,捏住瓷片的手有些发抖。
在这男人靠近她的那一刹那,阮窈默不作声,猛地便擡手往他头颈处刺。
然而下一刻,她的手腕就被这人抓住了。
“我……我是四皇子的侍妾。”她手被人抓着,心里惧怕到了极点,只得颤着声音说道:“不要伤害我,否则……”
对面的人沉默了好一会儿,像是叹息了一声,可又分明充满了无奈。
在这片漫无边际的夜色里,他嗓音很轻,却令阮窈整个人都呆住了。
她手里的瓷片忽地落了下去,啪嚓一声,碎裂开来。
“……窈娘。”
裴璋唤了她一声,而後俯身,双臂紧紧拥住了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