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拿出葡萄酒的人鱼本来还想嘲笑沈白术故作姿态,不懂装懂,见状却是惊讶的瞪大了眼睛:“不错,这确实是用一种果子所酿的酒,要说这果子可是非常珍贵了……”
他一副神神秘秘要长篇大论的样子,旁边的人鱼却嘻嘻笑道:“阿晚,你又要和人讲你阿奶那老掉牙的故事了,什麽葡萄美酒夜光杯长老都说过了,那只是你阿奶被树障所迷看到的幻境了,根本不是真实的。”
“是啊是啊,你就是仗着沈白术来自荒海,没在咱家待过。”
“他当然要骗沈白术啦,这种故事咱们都听过八百遍了,他也只能趁这个时候骗她。”
“敢坏我好事?跟你们拼了!来来来,听我讲故事,不听的话,等我家葡萄成熟了,你们休想吃到一颗。”
“别这样啊,我错了。”
人鱼们嬉笑打闹起来,并未注意到沈白术垂下头去,身子轻轻颤了一下。
葡萄美酒夜光杯,真的好久远的一句话了。
但她敢保证这不是骗人。
她迅速收拾起振动的心绪,装作好奇的模样询问这个故事。
很奇特,虽然缺胳膊少腿,但这个叫做澹台晚的年轻人鱼的奶奶梦见的内容有一部分是这句古诗描述的情景,有一部分是诗作者本人的遭遇,就像是诗作者将经历的现实与脑海中的幻想结合了起来。
大概是见沈白术对此感兴趣,他们又说起了澹台氏内部奇奇怪怪的故事。
沈白术的震惊几乎掩饰不住。
但幸好这些故事确实离奇,他们都只以为她为故事所惊,实则沈白术惊讶的是,这怎麽特别像她上辈子人类的种种。
不一定都是历史上真实的故事,也有传说异闻,或者是一些特别不靠谱的野史与同人二创作。
沈白术一边浅酌着葡萄酒,一边飞快思索起来。
这葡萄酒的气味和颜色都和她所知道的葡萄酒挺像,但真正喝起来,却发现终究物是人非。
酒是好酒,入口就辛辣,沈白术之前喝七长老的酒面不改色,这一入口差点栽一个跟头。
就如同她所听到的那些物是人非的故事,被人鱼以奇异的惊叹的口吻讲出来。
沈白术本以为是跟书籍之类的神胎有关,却发现这些的源头都指向一棵树。
黄金树。
妈呀,就知道她奶不可能无缘无故给她妈讲黄金树的睡前故事,澹台氏是真的存在这麽一棵黄金树。
按照这些人含糊的说法,黄金树的存在相当重要,是黄金海丶是澹台氏立足的根基。
但具体更深的内容他们就不说了,不是不肯说,是他们也不知道。
他们只知道有的人鱼小时候神魂不稳,被树障所迷,会做一些奇奇怪怪的梦,一般情况下等长大後,就不会了。
而澹台晚的阿奶属于特例。
她不仅现在都还会做梦,还坚定梦是真的,并对照着梦去找梦中出现的种种奇花异果,就比如葡萄,就是她在某个深海区域发现的紫树,紫树上结了一颗颗人头大的果子,果壳很厚,内里的肉却很软,汁水非常充裕,不仅吃起来美味,还能拿来酿酒,也就是这紫色的葡萄酒。
不知不觉,一杯紫色的葡萄酒已经被沈白术喝完。
澹台晚相当讲究,为了配上葡萄美酒夜光杯,给它搭配的酒杯是墨色,其上宛如点缀了一颗颗星子,发着零星的光。
沈白术没好意思纠正他,夜光杯不是指黑夜的星杯,是琉璃杯。
澹台晚给沈白术竖大拇指,惊叹她居然还没醉倒:“我再给你满上,我就不信了你能撑过三杯?”
旁边的人鱼笑他:“阿晚,你这胆子真是绝了,以往偷你奶的酒都只敢偷一杯的,这次竟然偷了这麽多出来,是趁着我们来了荒海,你奶揍不到你了吗?”
“你们这群损友都给我闭嘴,这才不是偷的我奶的……”澹台晚刺激上头,似乎想辩驳,但说到一半,他赶紧闭嘴,目光似有若无的瞥向一个方向,收到警告的眼神又赶紧偏回来。
他心中暗暗叫苦,三长老想给沈白术一个教训为什麽叫他来灌醉沈白术啊!
他奶的酒也没有这麽糟糕吧。
也就是醒来後头疼了些,连着十天半个月身体都麻麻的,宛如被雷劈了一般,但是——虽然有这麽多副作用,但是这效果好啊,好多人想要这麽一杯葡萄酒却没办法呢。
再者,他又叹了口气,心说要不是这样,三长老也不会用这个法子吧。
尽管不满沈白术这个刺头,要杀杀她的威风,可心却是好的。
不过澹台晚还是觉得有点心慌。
这就像跟班主任打报小报告的班长,再怎麽觉得告诉老师丶同学逃课去网吧是好事,也有一种背叛了班集体的不安感。
澹台晚不知道这个比喻,但他知道一旦这事泄露出去,就没人跟自己玩了。
他赶紧低下头猛灌了一口葡萄酒,以此掩饰自己的心虚。
沈白术听故事听得津津有味,仿若完全没察觉到对方的异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