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玉珂的声音很轻,在寂静的夏夜之中有点明显。呢喃细语,带着些缱绻的意味。
崔肆本能地逃避,却在看见那双眼眸中的担忧之时,仿佛被蛊惑了一般,点了点头。
夜半引愁丝,那些坊间的传闻和这几日玛瑙从外面听来的话构成了这个男人的从前。
她眼中蓄着泪,张了张唇,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崔肆擡手,在她的眼角停下。从前他从未想过将这轮明月从天边摘下,即便明月落他怀,也不曾生了半分妄念。也不知今日何时沉睡,做了如此美梦,他心尖尖上的人竟然也会为他而哭泣。
“别哭,”崔肆叹息道,“你都听了些什麽?”
崔肆瞧见了她眼中的心疼,竟然没有半点害怕。心口也变得难受了起来,本来就不是什麽值得重提的过往。
“现在的崔肆,嚣张跋扈,不仅能够将从前欺负他的人踩在地上,还能将所珍视之人保护好,已经很好了。小小姐,你说对吗?”
姜玉珂重重点头,哽咽道:“虽然……是这样说,但我想听你讲从前的事儿。”
从前的事儿,其实你知道不少,小小姐。
永安伯就不是个安分的,府中妻妾成群。崔肆不过是家婢意外承欢所生,诞下崔肆便死在了寒冬。府中没有人把他当主子,过得连仆役都不如。
于是他逃了,还是小小姐从雪地之中捡回了他的一条命。
这些话听起来像是在求人怜惜,崔肆不愿看她伤心。
姜玉珂非要听,她不想听外面的闲言碎语,便趴在窗户上,眼巴巴的看着他。
崔肆无奈道:“不过是後宅之中的腌臜事儿,永安伯不喜欢我,一家子人都拿我当空气。我既已离开了,自然也不再回那府中去。”
他轻描淡写寥寥数语,却让姜玉珂又红了眼眶。
她站了起来,隔着撑开的窗棂隔空抱住了他。
温香软玉在怀,崔肆竟不知还有这种好处。他将手轻轻搭在她的腰上,生怕惊动了身上的姑娘。
这个拥抱在夏夜之中格外的灼热,像阴郁天气云层中蓄满的水汽,闷热又潮湿。
但是两人都没有放开。
姜玉珂抖着嗓子道:“父不养,祖母不慈,子便不孝。这怪不得你,当陌路人便好。”
崔肆僵着身子没动,姜玉珂在他的肩上拱了拱,一股冲动油然而生。
“崔大人,那一年之期,就此作废吧。”
崔肆愕然:“你说什麽?”
姜玉珂隔着窗趴在他的肩窝处,怀中的躯体温热而让人安心,她重复道:“作废吧,好不好?”
“好不好嘛?”
她偷偷抽泣,语调中都带了鼻音。崔肆不敢想她是什麽意思,便没有出声。
姜玉珂猫儿似的在他的肩窝处拱了拱,道:“成了婚就是夫妻,崔大人今日是想反悔吗?”
崔肆还是不答。
姜玉珂心下不安,隐隐有点气儿冒了出来。她都这样说了,崔肆不会不愿吧。
她撑着他的胸腹退回来,看见了似乎傻掉了似的崔大人。
这人脸上向来是冷漠居多,很少看见呆滞的神情。
姜玉珂戳戳他的脸颊:“崔大人,你愿是不愿呐?”
崔肆赶紧点了点头,像个傻小子似的。
姜玉珂确定,崔肆喜欢她。
但是她想听:“崔大人,你是不是,心悦我啊?”
崔肆又宕机了,姜玉珂便撑在窗前看他,一双眼亮闪闪的,氤氲着少许水雾,波光粼粼。
这男人其实生的好,浓眉大眼,鼻梁高挺。抿着薄唇便有些冷漠,像一柄入鞘的刀,让人轻易不敢接近。
姜玉珂看着看着,视线便定在他的脸上。
她猛然生了一股冲动,她探出身子,崔肆一侧。温润的唇瓣挨在一处,还有一丁香小舌伸出来舔了舔,还没令人反应过来,唇上的湿热便随着身子一同退回屋内。
崔肆探身,得了一架已然关了的窗户。
姜玉珂从来没做过这麽大胆的举动,本想着亲亲侧脸,这已经是很羞人了,没想到竟然阴差阳错的对上了唇。她的脸上宛若火烧般的红,窗外半晌没有传来动静。片刻之後,便有脚步声往正门前走去。
姜玉珂害羞道:“等等,今夜你不许进来。”
心口好似要崩了出来,虽然是这麽说了,但她还没想好要怎麽对他呢。等她缓缓,明日再说。
崔肆抿了抿唇,那抹异样始终不能消退。闻言只是在窗外轻笑:“小小姐轻薄了人,便躲着不让见了?”
姜玉珂轰得一下,就连脖子都染上了殷红。
“不对,错了。”
“是夫人。”
呆呆的崔肆回了神,嘴巴一点儿也不饶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