反而是崔肆,一路扶摇直上。
他有先皇的手谕,又一路斩杀叛贼臣子,雷霆手段将五皇子扶上皇位。到如今在皇城之中横行霸道,竟无一人置喙丶多言。
自然,也无哪家敢把女儿嫁给他。
陛下此番赐婚,太快,太仓促,就像怕谁跑了似的。
柳夫人的心顿时活络了起来,玉姐儿当日突然答应婚事,本就奇怪,奈何她咬死了愿意嫁给崔肆,而皇家的圣旨又来得急。就像把他们一家往一条路上逼……
越想越不得了。
柳夫人叹了口气道:“玉姐儿,你走吧。”
姜玉珂:“啊?”
柳夫人正色道:“走得远远的,去扬州寻你外祖父。寻个没人认识你的地方,平平安安过完此生便够了。待到婚期,咱们就对外宣称,你——病逝。”
说到最後,竟然失声落泪。
柳夫人不舍地看向女儿。
姜玉珂有些意动。这其实是个好办法。
衆人皆知,姜家小小姐先天有不足之症,乃是一个十足十的药罐子。春闱日受惊之後,便一直有宣太医诊治。
若是突然病逝,只要镇国公府上咬死了不说,便可以换个身份,不知不觉离开上京。
谁会管一个无足轻重的女子呢?
她拭去眼角的泪珠。
可姜玉珂不能这麽自私。
这是陛下赐婚,仗着功勋抗旨也就罢了。若是私自逃走被发现,这可是欺君之罪。到时候,整个镇国公府邸,还有扬州的外祖父家,甚至帮忙隐瞒的赵太医一家都免不了一死。
忠臣有言可以直谏,但不可欺君,不可将陛下的摁在地上踩。
即便是成功……
日後,她便只能用旁的身份龟缩在某个角落,见不到爹爹和娘亲,也再不能光明正大走在大街上。
她不要。
柳夫人似乎看了出来,笑得比哭还难看:“娘亲和爹爹商量过了,我们只要你平安,只要你快活就行。”
姜玉珂仰起脸来,笑道:“娘亲怎麽哭了,我会平安,我也会过得快活。”她拿着绣帕擦拭娘亲眼角的泪珠。
柳夫人失言道:“那可是恶名昭着的朝廷疯犬……”
说得不好听点,就是一群逮人就咬的疯狗。扎进权势窝里的东西,能有什麽真心?
姜玉珂打断了娘亲,声调还是软软的:“崔大人与传言不同。”
柳夫人顿时愣住,她从未设想有人会如此说。
若说锦衣卫有人与传言不一般,柳夫人还信。但是崔肆……锦衣卫的名声就是从他这个指挥使这里开始烂掉的。
柳夫人不信。
姜玉珂别过头,急得白嫩脸颊漫上一层薄红:“崔大人很好……”她不能走,就只能绞尽脑汁去说服娘亲。娘亲无非是担心她所嫁非人,无非是担心崔大人让她过得不好。姜玉珂虽然对此人惊惧异常,说不出那些个郎情妾意,但胡诌几句好话,想必也是有用的吧?
她灵光一闪,从脑海里扒拉出一段‘友好’交集来佐证。
“荣恩宴那日,我路过百花园差点跌倒,还是崔大人扶了一把。”姜玉珂道。
说罢,心中的那个小人儿直接跳起来打了自己两巴掌。这算人好?那这世上除了崔肆都是大好人。
柳夫人却罕见地沉默了:“锦衣卫指挥使崔肆?扶你?”
这人平素面若冰霜,杀人抄家又快又狠。私底下一个字就能吓死一票人,整个上京中,只有陛下敢跟他说上两句话。况且,他寻常遇见闺阁小姐不都跟见了臭虫一般吗?
坊间都在传他是不是压根对女子不感兴趣。
崔大人虽恶名在外,但实在貌美。
那户部尚书家的小女儿曾被皮囊所惑,对崔大人十分热情。甚至大庭广衆之下追着跑,不仅没得一个好脸,甚至闹出不少笑话来。
最为出名的便是,那陈新雁亲手绣了桃花香囊送去,结果这崔大人反手便在金銮殿前,往户部尚书大人跟前栽了把长剑。
寒光凌冽,差点把当朝尚书直接吓跪。
陈新雁讨了一顿训斥,也自此看清了此人乃是冷心冷肺的一把刀子。没想到她拐了个弯儿,竟越挫越勇,扬言非要等他後悔那日。
再说那天荣恩宴,後宅官眷里几乎传遍。
传言道那煞神在百花园里折腾皇後养的花,冷眼吓跑诸多世家小姐;又道唯有户部尚书二小姐搭过话,又吃了冷脸。
若是玉姐儿并未撒谎……另一种可能在柳夫人的心底冒了芽:“琥珀,小姐所说,是否属实?”
玛瑙机灵,问其不一定说实话。但是琥珀愚钝,转不过那麽多弯弯绕绕来。
琥珀老老实实道:“不是小姐自己扎进崔大人怀里的吗?”
柳夫人瞪大了眼睛。
姜玉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