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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2章 算 我原谅你了（第1页）

第62章算“我原谅你了。”

62

东流县奚府内，一大早，梅若雪便被奚家家主叫到了他们的上房中去。

原本，因着她有孕一事，梅若雪的公婆是早就免了她雷打不动的晨省昏定的，今日却又一反常态，她不用想，都知道定是为了奚子瑜的事。

果然——

“若雪，一大早叫你来，并非伯父有意为难你，但你跟老七，究竟是怎麽回事？”

奚家家主从头到脚鸦青色，近乎于黑压压的一片，斑白的鬓角连接着皱纹，却强硬地撑出一片天来。

“老七为了叶氏的孩子三番五次顶撞我也就罢了，我原本的意思，便是派个人把那孩子送走了事，”说到此处，奚家家主深深吸了口气，

“但他竟转头就亲自去送，这麽重要的事，你为何没有拦住他？又为何没有立刻通知我？这都过了好几日了，若不是你们院子里的人说漏了嘴，若雪，你还准备瞒我到什麽时候？”

因腹中还有胎儿，梅若雪才有资格在家主训话的时候坐着，此时的她塌着肩膀丶垂着眼帘，看起来羸弱到不堪一击，但训斥和质问声声入耳，她却一言不发。

“若雪，你从踏入奚家大门哪天起，我就看着你长大，知道你一贯听话懂事的。老七这几年越发乖张跋扈，你身为他的妻子，早就该规劝他走正道了，但你……”

梅若雪这副模样落在奚家家主眼里，更是激起了他无处发泄的怒意，他忍了忍，才保持住相对平静的语气，

“响鼓不用重锤，这些话我本不应该说的，但老七越来越不像话，若雪，你也有不可推卸的责任。”

“伯父，七爷早已过继至您的膝下，他也早就视您如生父，所谓‘养不教，父之过’，您的话他都听不进去，何况是儿媳我？”

梅若雪却突然擡起头来，定定看向数落自己滔滔不绝的奚家家主。

奚家家主竟是一抖。

他的儿媳向来低眉顺眼，侍奉起公婆来无微不至甚至到了无怨无悔的程度，今日，却似乎不大一样了。

竟用这种坚毅到决绝的眼神看他。

而他也恍然发觉，自己竟被她的眼神，狠狠刺了一刺。

倒反天罡！倒反天罡！

矫枉必须过正！

奚家家主是从未被如此以下犯上过，无名火骤起：

“若雪，谁许你顶嘴了？你在奚家这麽多年，就只学会了跟长辈顶嘴吗？”

此刻的梅若雪莫名觉得有些好笑。

这奚家家主可以算是整个东流县最德高望重之人，托奚家百年积累，在乡邻中的声望甚至超过了几年一任的县太爷，在外，也向来俨然一副救世主的姿态。今日大清早，因为她一句有理有据的反问，找不出话来反驳的他，竟只能拿出自己的身份来威压。

从前这麽多年，她是怎麽忍下来的？

“奚家的规矩太多太多了，从老到小，从上到下，从尊到卑，儿媳从第一天进来就被告诫了无数次，要孝顺长辈，要对夫君恭顺，要做好媳妇的本份，不按着规矩来，便是错的。”

梅若雪迎着奚家家主的逼视，一双眼眸淡若秋水，却没有任何躲避的意思。

从前她连头也不敢擡，何况直视？

“夫君生来骄横，如今愈发乖张跋扈，在伯父的嘴里，正过来，反过来，都是儿媳一人的过错……若儿媳说，这锅，儿媳偏不想背呢？”

语调轻漫，泠泠悦耳，不疾不徐。

“你什麽意思？”

奚家家主一拍桌案，竟站了起来。

居高临下的姿态最是能增强人的气势，何况奚家家主惯会端起一家之主的威仪，光是那身为男子的伟岸体魄，睥睨俯视柔弱无助的儿媳，简直易如反掌。

但旋即，他便陡然意识到自己是在无能狂怒，越是恼羞成怒丶越是暴露心虚，他顿了顿，只能端起桌案上的茶水，用盖碗来掩盖自己面上的失控：

“若雪，念在你怀着身孕，情绪起伏太大，说话不过脑子，方才的那些话，我只当你胡言乱语，不与你计较。”

那茶水早已凉透，冷沁沁地从喉咙直直落入脾胃，竟生出了许多心悸，迅速蔓延开来。

“可我想同你们计较，”在奚家家主仍用喝茶掩饰的当口，梅若雪说，

“我，正式向你们提出，我要与奚子瑜和离。”

霍嬷嬷赶到时，梅若雪正一个人坐在床上。

她瘦弱的身躯斜斜靠着床头的立柱，像在风雨中飘摇的浮絮，手中捏着两张不知写了什麽的纸，小脸比纸还苍白，一双眼空洞地怔愣，光是这幅样子，已经足够惹人心疼。

“我的姑娘，你丶你怎麽会……”霍嬷嬷霎时便红了眼眶。

这几日她那酗酒又滥赌的丈夫儿子不争气惹了祸事，她忙着回去料理，刚巧不在梅若雪的身边，方才刚一回来，就听说梅若雪惹家主生了大气，竟到了将她禁足在房中的程度。

“是我，我异想天开，竟以为主动向他们提，他们会肯。”梅若雪擡起头来，目光接上霍嬷嬷的，将手中的纸，放在了一旁的床头柜上。

霍嬷嬷却怔住了。

眼前的梅若雪，还是那瘦弱不堪的身躯，还是那苍白如纸的小脸，但只这一眼，竟让霍嬷嬷心中那点怜惜，化作了震慑。

她不一样了，梅若雪不一样了。

霍嬷嬷不由自主地拿起了那两张纸，扫读着，又听梅若雪道：

“嬷嬷，我已经下定决心和离，离开这奚家，你莫要劝我。采薇是对的，我早就该想通了，天大地大，我为什麽一定要把奚子瑜看作全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