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秦淮河畔“那我们就一起从这里跳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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叶采薇还来不及恼恨,眼下的困境仍未跳脱。
嘉柔公主和六皇子被她一个人下了面子,当下还要发作为难,今日宴会的主角丶东宫之主太子赶到,一国储副的威仪三言两语,把双方各打五十大板解决,权当和了个稀泥。
太子及时出手相帮,叶渚亭又恰好被急召入宫伴驾,宴过大半,叶采薇只好自己单独求见太子,以郑重致谢。
东宫重地,层楼叠榭,她被宫婢引着,在花园和廊庑中左右穿行,直到一处暖阁前,方才停下。
暖阁之中,狻猊炉浮香缥缈,太子一人独坐。
他已经换了衣衫,身着明黄蟒袍,头戴金丝翼善冠,腰间玉带雍容,指上红蓝嵌宝。
叶采薇自觉不安。
她循着全礼,将感谢之语说尽,太子则如常回应客套之言,语至尽头,谁知他话锋一转,忽然伸出粗胖的食指,在那翼善冠上轻轻一点:
“方才孤忙着过来见叶姑娘,伺候的婢女也是心急,孤觉得这冠有些歪了。不知叶姑娘能否靠近一些,帮孤看一看?”
几位皇子虽然生母不同,但都十分相像,纵然一身华贵,也难掩相貌粗鄙,肥头大耳。
太子比叶采薇年长整整十五岁,更是丑陋中的翘楚,这几句敷衍的借口,就好像是从一池油水里打捞出来一般,腻得发齁。
然而,太子为君,叶采薇不敢拒绝,只能擡头一眼,立刻断言:
“帽冠方正,无甚错漏。”
“诶,叶姑娘站得那样远,”太子优哉游哉,“恐怕看不清楚,到孤的身边来。”
叶采薇脚心都在发颤,却也只好硬着头皮照做。
“臣女看得仔细,确实无甚错漏。”
这一次,她刻意多留了两息,站在太子的身前,她只能更加小心翼翼。
“是吗?可孤总觉得,它是歪的。”
太子耷拉的嘴角扬起一丝狞笑,被肥厚的眼皮压得细成一条缝的眼,浑浊而露。骨地,盯着叶采薇颤抖的杏眸,他玩味说道:
“不若叶姑娘来帮孤一把?令尊是孤之恩师,孤得令尊十馀年悉心教导,那一句‘君子死而冠不免①’,孤一直牢记于心。由叶姑娘来为孤正冠,最合适不过。”
这下,叶采薇先前所有的侥幸烟消云散。她已不是六皇子未来的王妃,太子的不轨之心更是无所忌惮,不仅仅想借故调戏,很有可能还会对她下毒手。
怎麽办,怎麽办呢?
她不可以违抗太子的命令,也不可以呼救,就算突然装作昏迷直接往地上躺,太子就更可以借故将她留在东宫,後患无穷。
所有的路都被堵死了。
叶采薇慢吞吞上前,柔荑颤抖不止,迎着太子志在必得的眼神。
门外突然传来急报。
原来,是太子妃遣人过来,说有位国子监的监生在宴上突然呕吐倒地丶不支昏迷,原因不明,太子妃为保东宫声誉,想趁着事态未扩大立刻遣散宴席,征求太子的意见。
叶采薇得以顺利脱身。
惊魂未定离开东宫後,她才从温谣的口中得知,那位突然发病的监生,就是容津岸。
是巧合,还是他不知如何得知了她被太子刁难,而出手帮她?
她看不懂,可她愿意相信,容津岸对她并非完全无情。
因为太子与叶渚亭深度绑定的关系,这件事她不敢告诉叶渚亭,只能自此以後,尽量躲着太子。
所幸,没过两个月,太後崩逝,太子失去了储位稳固最大的靠山,成日忙于与齐王党的斗争,也因为背着国丧,没有理由为东宫添新人丶给政敌主动递去把柄。
但这件事的阴云一直笼罩着叶采薇,那时候她与容津岸的关系尚不明朗,她被困在双重沉闷里,不得拨云见月。
就好比现在。
八年之後,重重烟云将她迷锁。
“是,废太子是个奸佞小人,他不配为君,不需要你来提醒我。”
她松开被自己咬得麻木的唇瓣,直视着容津岸晦暗不清的面容。
“三皇子呢,他又是什麽良善吗?现在我们说三皇子,你拿废太子的坏事出来混淆,以为我会上你的当?”
猛虎摩拳擦掌,“三皇子是我的杀父仇人,杀父之仇不共戴天,你背信弃义投靠敌人,还要惺惺作态!”
怒火烧红了她的双耳,叶采薇扑了上去,正要一口咬断男人的脖颈,脾胃却再一次翻江倒海。
撕咬变作干呕,双眼被可耻的热泪蒙住,叶采薇在头顶胡乱摸索,拔下发簪,就要往容津岸的胸膛刺去。
谁知动作不够果断,男人一把就夺了过来,将那挂坠的发簪插在了他自己的髻上。
然後握住她的手腕,迅速找到她前臂掌侧丶腕横纹上两寸处,用长指适度按揉。
“你……你真让我恶心!”叶采薇剧烈挣扎,始终无法摆脱,于是一口咬在了容津岸的喉结上。
她发了狠,喉结是男子的脆弱之处,动辄致命,容津岸吃痛,手上的劲力更重,她耐受不得,只能松口。
昏暗的车厢里,两个人的双眼都红得滴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