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章再逢薛清这个狗东西
自上次决裂,两人已有月馀未见。
猝不及防的相逢又是在衙门,他语气疏离地唤她“姚氏”……
姚月娥心头莫名沉了一下,跟着便泛起细细的酸涩。
她没有擡头,只是背脊笔直地跪着,道:“民女的货物确实没有登册,但却是因民女忙着海贸出口的订单,并非故意不配合。但民女方才所言,市易务逼迫商户低卖高买,借机收敛民财也是事实,望大人明鉴。”
堂上之人不轻不重地应了一句,用一样无甚波澜的语气问:“你有证据吗?”
姚月娥点头,将那张盖着官章的市易务欠条呈了上去。
张提举一见这欠条就急了。
他不敢从封令铎手里去抢,只能猫着腰挨过去,压低嗓子凑近封令铎耳边道:“这新法施行之初,难免遇到些贪图小利丶假公济私的害群之马,这些事官府私下处理便可。若是公然拿到台面上来说,让朝廷蒙羞不说,给那些商户知道了,只怕是要翻了天。以後所有人都有样学样,找各种理由反对新法,这新法还怎麽施行得下去?大人您说是不是这个道理?”
“哦?”封令铎挑眉,侧头不动声色地看他,“所以张提举的意思是?”
张提举讨好地笑了两声,继续道:“下官的意思是,堂下不过小小一商户女,饶是她背後有薛家撑腰,那再大,能大过了大人您不是?只要您一句话,全咱市易务一个面子,将她行个刑,再投入大牢涨涨教训,杀鸡儆猴,如此一来,今後这上京的商户,怕是没有人再敢不配合朝廷的新政。”
话落,张提举眯眼看向封令铎,露出个阴邪的笑。
封令铎还是那副云淡风轻的样子,淡淡地“嗯”了一声,道:“所以张提举这是承认市易务的牙差狐假虎威,侵占民财了?”
张提举一愣,脸色大变。
可没等他再张口解释,只见堂上之人豁然起身,神色凛然地对候在堂外的侍卫道:“既然张提举都认了自己这治下不严丶监管不力之罪,本官自是不好再说什麽。来人!”
一声令下,堂外响起侍卫洪亮的回应。
封令铎冷脸睨着脚下颓然失色的张提举,朗声道:“按《大昭刑统》,官员凡渎职者,当判连坐,杖二十,并处伐俸降职。”
他放缓声音吩咐,“动手吧。”
张提举整个人都懵了,直到手持刑杖的侍卫将他押上条凳,他才回过神来,放声哭喊起来。
然而封令铎根本不听,拂袖一挥,两只长约三尺五寸的法杖便狠狠落下。
声声闷响传来,罡风席卷着力道,重重地落在张提举的腰臀,打得他痛哭流涕,很快哭喊求饶就变成了哀嚎和惨叫。
而封令铎也是在这时,才顾得上去仔细端详堂下跪着的女人。
不过月馀没见,她似乎又瘦了。
本就小巧的脸,此刻看上去竟只有巴掌大,耳边两只青玉坠子都能将她给压塌了似的。
封令铎心头涩苦,知道她又定是为那些订单忙得昏天黑地,不好好吃饭,也没时间睡觉……
薛清这个狗东西!
除了找事让她受累之外,到底能不能把人给照顾好了?!
藏在广袖下的右手紧握成拳,封令铎越想越气,心中怒火无处发泄,只能怒声对几名侍卫喝到,“朝廷是没发俸禄让你们吃饭吗?拿着棍子舞两下也叫杖刑?!”
侍卫吓得後背凛直,落下的刑杖便再也不敢收着力道。
然而从始至终,姚月娥都只是垂着头,像是刻意回避着什麽,不往他的方向看一眼。
沉闷的脚步由远及近,头顶的日光黄澄澄的,将身侧那双皂靴染上一层薄金。
“还没跪够?”
一个清朗声音在头顶响起。
姚月娥一惊,擡头便撞进了那双深暗的凤眸。
到底是欠着他人情,姚月娥难得顺了封令铎的意,扶着膝盖,颤巍巍地起了身。
可腿脚倏地一软,姚月娥来不及反应,整个人重心不稳,眼看就要朝一边跌去。
一只温热有力的手接住了她。
封令铎侧身上前,一把攥紧她的腕子,将人给拉进怀里,另一只手下意识就稳稳地扶上了她的腰。
忽然迫近的距离,让两人都没有防备,直到姚月娥撞上一个精壮的胸膛,才回过神来想要挣脱。
然而男人的手像铁钳,将她扣得死紧,仿佛害怕五指一松,人就会消失了似的。
姚月娥挣扎不开,有些不悦地唤了句,“封大人。”
冷硬疏离的三个字,终于让封令铎找回了些理智,他冷冷地放开姚月娥,转身便往仪门外走去。
事发突然,封令铎没想太多,方才是快马赶来,可如今想将人送回去,他倒是犯了难。
正兀自烦恼,长街的尽头,一辆青帷四驾马车缓缓地停在了两人面前。
车帘撩开,叶夷简从里面探出个头,扫了眼封令铎身後的人,无奈摇头道:“严含章被我的人堵在曹门大街了,你要带人就赶快走,不然又是一堆打不完的嘴仗。”
话音刚落,面前的车帘就被封令铎伸手给拽住了。
叶夷简不明所以地看着那半个身子都探进他车厢的男人,话还没问出口,就听到一句清楚明白的“下车”。
“啊?”他愣了愣,下一刻,就被封令铎扯着手臂,十分暴力地扔下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