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麽他就会化身为看台的常驻嘉宾,扛着长焦镜头出没于各种国内国际赛事,就像传奇跳水世界冠军的丈夫那样,热烈丶不知疲惫地追求她。
黎念语气平淡:“谢谢你啊,不过我没打算美化未曾走过的道路。现在这样挺好的。”
谢持释然笑道:“也是。”
这些年似乎只有他还沉浸在往日旧梦里难以自拔。
他又转念一想,如果她真的成为了游泳运动员,现在差不多正处于上升期。就凭她那个倔脾性,不拿金满贯是绝对没心情谈恋爱的。
现在这样,确实挺好。
“在芦县这一方小小的天地里,我也曾以为自己是最幸运丶最天赋异禀的。
“可是体育竞技更新换代实在是太快了,能够打破我纪录的竞争对手跟雨後春笋似的不断冒出来,我在追赶中也逐渐觉得力不从心……
“在省队里游得拔尖,进国家队却绝非易事。即使侥幸进去了,拿命跟她们来‘卷’都不一定‘卷’得过。”
黎念说到这里,眉眼低垂下去,尾音拖得迤长,就像在叹息。
她没有意识到自己什麽时候已经靠在了谢持的胸膛上。都是习惯使然。
“运动员黎念才不会预设自己做飞行员会遇到哪些困难,因为光是夜以继日的训练就足够让她疲于应对了,”谢持帮她把头发拨开,温声道,“我想说的是,无论如何你都能做到最优秀,在你脚下的就是最好的路。”
黎念手指绞着被子思忖良久,最後闷闷地“嗯”了一声。
二人在蓉城多待了些时日,让黄丽娟暂时关掉铺子,专程驱车带她进山里去散心。
黎志明刚去世的前几年,黄丽娟总是很抗拒往西边走,在电视里偶然看到青山绿水的美景也要阴恻恻地啐一句“晦气”然後换台,久而久之才逐渐解开心结。
今年女儿女婿都在场,她更是神清气爽,在路上都少唠叨了几句。她半躺在後排悠哉游哉剥着枇杷,斜眼瞧见黎念把洗干净的李子喂给谢持吃,简直乐得合不拢嘴。
後来黎念准备从家出发前往京城,黄丽娟难得没有在告别的时候再提诸如辞职丶生小孩丶尽快办婚礼之类煞风景的事情,只是很慷慨地摆了摆手,让他们注意路上开慢些。
“妈今天有点不一样。”
等到汽车驶出北星巷,谢持才说道。
“要不怎麽说丈母娘看女婿,越看越喜欢呢?”黎念不屑地哼了一声,同他讲着酸话,“我现在可算想明白了,以後黄丽娟再来烦我,我就拿你当挡箭牌,比什麽都好使。”
谢持低沉的笑声从喉间逸出。
前面快到绕城高速收费站,他踩下刹车减速,身姿微微摇晃。
黎念觉得此情此景有些熟悉。他们刚领完结婚证去机场时也走的这条路。而她同样坐在卡宴的副驾上,转过头去看他。
三年只在俯仰之间。
而阳光斜映在他轮廓利落的侧脸上,皮肤泛起近乎透明的光泽,一如既往令她心旌摇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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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不是回阆园的路啊。”黎念晃眼望见窗外陌生的景象,难以置信。
道旁路牌竟然明晃晃写着“首都机场”“顺义方向”的字眼。
岑叔目不斜视,态度比以往冷淡许多:“先生邀二位家中小聚。”
黎念蓦然一惊。
方才,岑叔待他们上车便立刻落了锁,一副要把人强行绑到大宅的架势。可惜她在这方面还是太过迟钝,行程过半才发觉不对劲。
谢思谏的亲信还没有闲到要插手无关紧要的小事。
她收回视线,转而睇向谢持。
只见他微微侧着头,用蜷曲的指节支撑着下颌,神情凝重,眸底蓄满化不开的阴翳。
黎念眉心蹙成了担忧的弧度,伸手覆在他的上面。
对方似是察觉到手背传来柔软的温热,反扣住她的指掌,回头递给她一个安心的眼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