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是临近回到驾驶舱的日子,近乡情怯的感觉愈加浓烈,她每晚睡前不翻一翻A350操作手册就会焦虑到失眠。
谢持接过枕头抱在怀里,拉住她的上装衣摆,有些委屈:“你能不能留下来,或者让我跟你过去睡。”
“不行。”黎念笑靥如花,拒绝得干脆利落。
她根本还没做好心理准备,哪能接受自己香香软软的床上突然多出来一个熟悉又陌生的男人。
见他蔫巴巴的,就像淋了雨的小狗,还是有些于心不忍:“等你清醒了再谈这件事。”
谢持睁着雾气氤氲的双眼,连忙点头。不开口说话,就是在憋着那股坏劲儿。
他想要验证心中的猜想。
关于她耳朵是否很敏感的命题,需要用行动来证明。
“念念。”
在黎念准备起身离开时,谢持叫住了她。
“怎麽了?”黎念懵然。
下一秒,温热的气流滑过耳廓,紧接着柔软的唇覆于其上。他轻轻吻在耳朵上,顺着弯曲的弧度游弋辗转。
黎念情不自禁往回缩了缩脖子。
耳朵最是碰不得的,他怎麽可以这样对待她的耳朵!
酥麻微痒的感觉上升到头顶,又骤然席卷全身,像是潮汐进退的完整周期。
等她意识到自己毫不设防又被他轻浮,她擒住他不安分的手,触电一般弹开。
“换房间的事情你就别想了,没有商量的馀地!”黎念恶狠狠撂下这句话,迅速夺门逃离。
现在还只是分房睡,要是真的放他进自己的房间,无异于引狼入室,搅扰得她彻夜难安。
她承认自己一开始是很馋他的身子,但在酒精的鼓励之下鬼迷心窍试用过才发现,他在那方面实在是,过于天赋异禀。
也有可能是他那日看起来情绪不佳,举止粗暴的缘故,到现在想起来依然会让她後怕。
她绝对不允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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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日後。
凌晨五点半,黎念被房间里的语音助手准时叫醒。窗帘随之自动拉开,透出微微发亮的天光。
停飞将近四周,期间她专门关掉所有闹钟,可谓把前二十多年缺少的睡眠都补了回来。生物钟也渐趋稳定,稳定到每天早上十点才能睡醒。
如今恢复到正常上班状态,她一时之间难以习惯早起,在床上苦苦挣扎了半天都不愿睁开眼睛。允许自己小寐五分钟,几乎是灵魂出窍般昏迷过去,她感觉头刚挨到枕头就再次被AI机器人吵醒。
“主人主人,CAAC喊你起床啦,睡过头就要被叫去谈话了哦~”
“靠!”黎念一个激灵坐起身来,困意吓得荡然无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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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久没有上班,被局方支配的恐惧差不多都快要淡化掉,但只要肌肉记忆仍然存在,触发相关机制就能重新开始加载资源包。
黎念揉着眼睛打开衣柜。
她专门为自己的飞行员制服开辟了存放空间,外套丶长短袖衬衫丶制服裤,以及海云航空特色的蒂芙尼蓝色领带,全部熨得平整,分门别类地挂在最显眼的位置。
这种严肃对待制服的态度大致源于职业的荣誉感。
虽然她平时总爱自嘲为公司做牛做马的三轮车师傅,也厌倦了长期不规律的作息和巨大精神压力,但在挂上肩章的那一刻,万千平凡家庭的幸福就仿佛担在了肩上。
副驾驶与机长之间那一道杠的区别在于“责任”二字,但这并不意味着副驾就可以放弃严格要求自己。
机长能做到的,她必须同样努力做到,并且还要做得更好。
之前见过不少学员师弟穿着皱得和咸菜似的制服就上飞机,还有已经结婚的机长懒得自己洗衣服,出外站一连好几天,衬衫领口被汗水腌到泛黄都舍不得换新的。
黎念当时就暗下决心,等到自己有一天当上教练员了,一定要教会这群男人先学会正衣冠再学飞。
她驾轻就熟系好一枚漂亮周正的温莎结,再次清点好飞行箱里的物品,推开大门。
事故也好,停飞也罢,往事暗沉不可追,全部作旧翻篇。眼前是腾涌的朝云,初升的红日,驰骋万里的晨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