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想好之後的打算吗?”程澈问道。
“如果要跳槽到别的民航公司估计有点难,大概……”黎念趴在栏杆上擡头望天,眼睛滴溜溜转了一圈,“只能去通航撒农药?”
程澈忍俊不禁:“噗——”
“逗你玩的,”黎念笑道,“我现在唯一的心愿就是像咱师父那样戴着四道杠退休。只要有新东家愿意接收我,哪怕让我再改装别的机型重新从F1做起也行。”
“等你的消息,”程澈举起可乐向她致意,“下一次再见就不是在航前准备室了,而是甚高频丶青云端。”
黎念听不得这些肉麻的话,挤眉弄眼道:“也可以是在麻将桌上。”
两人相视而笑,隔空碰杯。
黎念喝完可乐後习惯性地将易拉罐揉成饼状,顺手投到不远处的垃圾桶里。
她伸手拍了拍程澈的肩膀:“之後办离职不一定还能碰面,那……我先走了。”
言辞匮乏,这姑且就算是道别。
程澈隐住眼底泪意,笑得却比哭还难看:“好。”
他背对着光线。
黎念看不清他神情,只觉得在朦胧夜色勾勒之下,少年的身形轮廓相较于从前更岿巍了许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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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阆园将近凌晨。
平时谢持朝九晚六,作息规律得很,睡前会特地在客厅为黎念留一盏落地灯。
现在房内漆黑伸手不见五指。
黎念想起和毕良才对峙时,手机进来过几条新消息,但她一忙别的事情就抛诸脑後了。
【好好休息】
【明天早上我就回来】
消息内容一贯言简意赅,不过总算是养成了事事报备的习惯。
黎念知道国産重型机的研发近期有一些新动向,谢持参加会议丶出席活动的频次比往日都高许多,便也没多想。反倒是下定决心要脱离海云的缘故,她睡得格外安稳。
直到翌日清晨,黎念一睁眼便扑了个空。床的另一侧平整如新,实在叫她有些不习惯。
她还没来得及电话询问谢持的去处,竟先被雪片般飞来的新闻推送压得喘不过气。
@e财经:【市值蒸发超60%,赫尔墨斯影业跌落神坛?】
@法苑:【谢思邑消失的七个月】
@电影报道:【赫尔墨斯生死关头】
……
当初黎念注册社媒账号懒得取消勾选系统推荐关注的那些大V,所以她闲暇时浏览的资讯领域从时尚文艺横跨到财经法治,连算法都猜不透她的喜好。
但不知怎的,今天这些账号无一例外都竞相围绕着同一个人展开报道。
——她那羁押久矣尚在接受调查的二叔谢思邑。或者换种说法,近年在业内声名鹊起的赫尔墨斯影业的实际控制人。
据黎念所知,周佩文和郝芝宜为了帮他争取取保候审四处奔走,简直耗尽毕生心血。
尤其是郝芝宜。
她原先保养得当,又喜欢在穿着打扮上面狠劲下功夫,无论出现在哪里都是一副衣香鬓影的贵妇仪态。先前在谢宅再次碰面,她竟拙朴苍老得让黎念不敢相认。
黎念虽然不喜欢她过去眼高于顶的做派,更看不惯跳跳被她教养得口无遮拦,但实在没法狠下心来隔岸观火看母子俩的笑话,和谢持聊到二叔一家的境遇时也总是忍不住唏嘘感慨。
谢思邑的案件久拖未决,离奇的是到了一定时限便有新的证据被补充进案卷里。
曾经谢家斥巨资请来的律师悲观断言,目前检察院指控的数条罪名证据确凿,辩护已无转圜馀地,保守估计谢思邑将面临至少十年的刑期。
他虽罪不至死,但足以引起股市震荡。赫尔墨斯辛苦积攒多年的商誉将在法槌敲响的瞬间灰飞烟灭。
那位真的会放任事态走向最糟糕的境地吗?
黎念越往下刷着新闻越想不通。
公司高层对谢思邑被捕的消息长期秘而不宣,案件细节更只有家族内部成员才得以略知一二。
如今凭空冒出来的八卦博主居然也能将案情分析得头头是道。背後就像有人事先谋篇布局好了这一切。
还没等黎念从巨大的震惊中回过神来,谢持霎时破门而入,挟着一身深重的悲戚。
“念念,二叔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