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7章盖亚唯有自渡
“看眼神就知道,谢持他们还把你蒙在鼓里呢,”乔清露嗤道,“谢思邑昨天晚上是在浴室里自裁的。”
得知真相竟然如此残酷,黎念咬着嘴唇试图不要发出过于失态的声音。剧烈颤动的瞳孔却走漏内心的慌乱。
“没想到吧?在警方安排专人监视的情况下也能找到漏洞,他可比平时表现出来的样子聪明了不知道多少倍。”乔清露一边说着,一边把久久握在手中的白菊揉碎开来。花瓣零落成泥。
“当然背後离不开有人出谋划策。”
她连撇尽绿叶孤零零的根茎也未曾放过,掌心收紧。
植物汁水从指缝间流泻滴落到石碑上,又缓慢渗进缝隙深处,像是在为谁撰写新的墓志铭。
“亲爱的姨夫被人二十四小时看守着,我这个侄女见他过得实在乏味可怜,就让律师帮忙讲点侦探故事替他解解闷。不如你也来还原一下案件真相?”
乔清露勾起唇角,笑容诡异而凄丽,令人无端联想到血腥玛丽的颜色。
“被害人被发现倒在浴缸里,身上有锐器刺入的致命伤。但是警方始终没有搜出作案工具故而难以定罪。那麽凶手是如何做到的呢?”
这则故事黎念小时候在脑筋急转弯书上读到过,是低阶推理常见手段。显然她没有太多耐心同人玩侦探游戏,言简意赅道:“冰。”
“Bingo,谁会在意冷冻室里的冰柱呢?等到警察把反锁的门撬开时,浴缸水早就已经染成红色了。多麽悲壮的自我了断,哈哈哈哈……”乔清露开始拊掌大笑起来。
内心早已有的猜测被印证,黎念强忍住翻涌的悲怆,厉声问道:“他到底做错了什麽让你赶尽杀绝至此?”
乔清露恶狠狠剜了她一眼,掸去掌中残渣,一个大跨步上前双手揪住她的领口,紧咬牙关:“我没有杀他!黎念,你也认为谢思邑很无辜是不是?”
“我不清楚你和他之间的恩怨,只觉得你设下陷阱引他走到家破人亡这个地步未免太极端……咳咳咳……”
衣领勒住脖颈,黎念逐渐感到喘不上气来。情急之中,她迅速攫住乔清露的双手朝相反方向掰开。
“住手!你放开我!”乔清露试图挣脱桎梏,但是丝毫不敌她的力量,反被紧紧钳制住。
“冤冤相报何时了?”
黎念面无表情,暗地里多使了些力道。
“疼疼疼……”这让乔清露变幻莫测的表情里终于有了些许示弱意味。
她蹙眉的模样楚楚可怜:“我知道,我现在如何形容谢家给我带来的屈辱和痛苦,在你眼里都是谎话连篇。”
黎念阴沉着脸松开她:“接着说,我且听着就是了。”
“好,”乔清露立马又恢复先前那副不可一世的姿态,“爱信不信。”
偏厅附近的休息室里,正有零星几桌人在饮茶小憩。
黎念和乔清露难得心平气和地坐下叙话。这还是破天荒头一遭。
谈及谢思邑长期出入Vegas赌场丶输钱如流水时,黎念脑海中不禁浮现起他在饭局夸夸其谈的情景。
彼时大家都当他醉酒说胡话。什麽天降横财丶如有神助,没人信以为真,更不会想到上千万美元公司资産正从他手中蒸发。
窟窿越捅越大,谢思邑到最後不得不通过非法途径偿债。赫尔墨斯影业某种意义上也成为他用来洗钱的空壳。
“千万不要随随便便给我扣教唆罪的帽子,我不过就是顺带推波助澜了一把而已,”乔清露从皮包里取出电子烟,低头皱眉浅吸一口,“他这样做对大家都好。赫尔墨斯的股价至少稳住了,谢思谏也会高兴不是吗?”
随着她的动作,耳後发丝顺势垂落遮住半边脸,流畅的脖颈线条从花瓣形衣领深处绽放出来。像湿了雨的玫瑰,优雅和颓靡并存于一身。
“别再抽了,伤害身体。”黎念下意识想说。
话音刚落,她都觉得荒诞。二者之间横亘着诸多不愉快的往事,自己竟然还会主动关心对方。
“是麽?”乔清露用鼻音轻哼,“以前搞创作没灵感的时候,就爱没完没了地吸烟。现在已经离不开尼古丁的味道了。”
黎念耸耸肩,旋即岔开话题:“你刚才说的‘推波助澜’什麽意思?”
乔清露反问:“赫尔墨斯影业的经营管理早就出了问题。谢思邑挪用资金也好,洗钱也罢,本质上不都是他自己的选择吗?”
“所以你明知道他本性难移,还利用这个弱点来操纵他的行为。”黎念语气十分肯定。
“记住这不是我亲口说的,是你自己要理解成这样的。”乔清露满脸无辜,将自己撇得干干净净。
从头到尾她只做了三件事。
提前在拉斯维加斯打点好一切,设局让谢思邑染上赌瘾。散播谢予竞生父不明的谣言,引爆谢思邑深藏内心的狠戾。利用职位空缺直入赫尔墨斯影业管理层,收集他侵吞转移公司资産的犯罪证据,提交给检方,让他彻底不能翻身。
“谢思邑一直想要向亲生兄弟证明自己,不要再被轻视了去,可最後还是败给贪丶嗔丶痴三毒。他沦落到这个田地,纯属咎由自取。”乔清露慢条斯理地说道。
红唇吐息,烟雾从齿间弥散,模糊她那结满冷霜的眼睛。
“当然,谢思谏更不是什麽好货色。如果他没有蓄意接近乔家,谋夺他人産业的话……”
利益相关,祸从口出。
她敢说,黎念可不敢听,于是及时喝止:“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