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念现在看习惯了他的短发。干净利落,显得人更清爽更有精气神,也放大了五官深邃硬朗的优势。
想来也是,之前的形象太像个流浪艺术家。他要是敢顶着一头长卷发出入单位,怕是要被上面那些老古板天天揪着说。
谢持似乎察觉到她靠近,把手机关掉握在手里,上前迎接:“许好愿了?”
他下意识要揽住她的肩膀,动作一顿又好像想到了什麽,不着痕迹地转而擡手拨了拨垂在额前的头发。
黎念没有回答,笑着反问:“你怎麽不去许一个?”
谢持偏过头深深看了她一眼,继续目视前方:“想要的已经都实现了,不用再麻烦佛祖。”
黎念撇嘴,有些嫌弃他不经意间流露出来的优越:“你从小就过得顺,现在已经是人生赢家了,自然不用求神拜佛。超自然力量在大多数情况下,只能给我这种运气不好的普通人提供一点聊胜于无的心理安慰。”
“黎念,不是这样的。”谢持突然变得严肃起来,有种被误解的无力。但他没有接着往下说,只是叹息一声。
黎念觉得没有和他争论的必要,也消停下来缄口不言。
她突然想进殿内观瞻佛像,脚下方向一变。
法车仑殿供奉着藏传佛教格鲁派创始人至尊宗喀巴大师的铜坐像,像背後有紫檀木雕成的五百罗汉山,庄严肃穆,令人生出敬意。
黎念有幸听说过这位佛陀。
她当初还在蓉城基地的时候,主要执飞A320系列客机,随机排到过蓉城双流到西宁曹家堡的高原航线,住外休息时曾经慕名到当地的塔尔寺参观。寺庙专为纪念宗喀巴大师而建,金瓦粼粼,白塔巍然,经幡随风飘展,僧人忘我辩经,而她自由放空。
这便是黎念现在喜爱飞行员这份工作的理由,普通人也能生出翅膀,去触摸广袤天宇下每一颗同频跳动的心脏。
她注视着面含慈祥微笑的佛像,感到内心从未有过的平静,再次默念自己许下的愿望。
从景区出来,过斑马线来到对面的一处僻静的角落。谢持变魔法似的把一串绿松石递给她。
“祝你所愿成真。”
黎念一怔,伸手接过,把串珠放在手心里把玩。天空蓝,蛛网纹,还坠着一块金黄色的半透明水晶。
她记得小时候翻过的百科全书,里面罗列了十二个月份的生辰石,她出生所在月份正巧处在绿松石的庇佑之下。
“你还研究过这个呀。”黎念用手肘顶了顶他侧身,嬉笑道。
她再次感到造化的奇妙,踏入这片蕴藏灵气的地界以後,她同谢持讲的话变多了,就连相处方式也渐渐找回了以前的感觉。
他们曾经是邻居,是同学,是喜欢小打小闹但无话不说的朋友。
谢持显然没有理解她的言外之意,一板一眼道:“刚刚你在那里认真做功课的时候,我出去转了转。法物流通处的大姐说这个效果最好我就买了。”
黎念听得更乐了:“我看是这个最贵,人家大姐独具慧眼,识别出来你买得起。”
明里暗里嘲笑他是冤大头。
谢持不服地冷哼一声:“不要就还给我。”说罢便要从她手中夺过那物件。
黎念把串珠藏在身後,灵活地闪避开来,坚决不给他可乘之机,稍不留神险些被路旁花坛的边缘绊倒。
谢持眼疾手快拉住她的小臂,另一只手顺势扣在她腰上。
天气热得发烫,她自己的体温明明也烫得不行,却不抵他的手隔着一层薄薄的布料源源不断释放更为灼热的气息。
都是心底里的贪嗔痴在作祟。
黎念攥着珠串的手攀上他的脖颈,勾唇一笑:“谢谢你帮我噢,但请问我们还要保持这样多久?”
冰凉的绿松石贴在他後方敏感的皮肤上。谢持脊背僵住,眉眼一凛,但瞬间恢复正常。
他很有绅士风度地扶正黎念的身子,然後把手,略微不舍地移开。
“不好意思。”他低眉浅笑了一下,没有直视她的眼睛。
黎念也及时松开手臂,後退一步,留出一个恰到好处的社交距离。她把他送的珠串戴在手腕上,冲着他扬了扬,大小刚好合适。
其实浅色的绿松石容易衬得皮肤发黄,谢持在挑选的时候很明显没有顾及到这个细节。
但是黎念天生冷白皮,成年之後亦很注重防晒和修复,逐渐把小时候造作出来的黑皮肤养得白净无瑕,平时即便在万米高空承受紫外线的慷慨洗礼也不会被轻易晒伤。
莹白细腻的皮肤反倒把宝石映衬得愈发光彩夺目。
谢持的喉结明显一滚,笑却愈发礼貌疏离。
他有意转移话题:“想吃这家菜吗?正好到中午了。”指的是朋友开的那家四合院米其林餐厅。
黎念在手机上搜索了一阵,看到菜名清一色的草字头难掩嫌弃,再看到价格之後差点没气晕过去。
偌大的盘子里就装了几株小草,她一天飞三段的辛苦费就全部打水漂了。
她不满地摇摇头:“不想吃素,心情不好的时候想吃肉。”
思索後又补充道:“要不去试试传说中的‘门钉肉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