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却迟迟难以进入睡眠状态。
从迫降事发到现在不过一天时间,她却仿佛蹉跎了整个世纪,太多事情接踵而至冲昏了她的头脑。
在没有醉酒的状态下闭眼,神志总能不经意间出走。
她无数次恍惚自己又在那架机龄不到三年的A350上面。然後开始设想,如果飞机失速坠毁,如果偏出跑道发生碰撞,如果发生连续海豚跳摔断尾翼,如果飞机漏油没有及时控制下来引发火情……
每一次假想的事故结果都让她猛然睁眼,注视着漆黑空洞的天花板,心里无端生出幽阴的恐惧,如同堕入深崖。
终于快要迷迷糊糊睡着的那次,黎念隐约梦见了更为可怕的情形。
发动机的灭火装置失效,火势蔓延到客舱,所有的乘客丶乘务组和安全员都在浓烟中窒息昏迷,而她和方荣华丶周兆林在危急中驾驶着这个幽灵班机降落在一片荒野,却因为无人救援葬身火海。
滚烫的火舌舔舐着她的面庞,赤红的光照彻双眼胀得生疼,再怎麽挣扎也是徒劳。
最後陷入无边的黑暗。
空调温度明明调得很低,她却汗如雨下,惊醒坐起,身上的棉质睡衣里里外外都被浸湿,发丝黏腻在烧红的脸庞上。
黎念没有开灯,凭着记忆摸索到了浴室里,双腿一软跌坐在浴缸旁。
她放满洗澡水,然後踉踉跄跄地踩进去,整个人没入水中交叉环抱着自己,双手紧紧扣住蝴蝶骨。
水面泛起层层波纹,是她在不住地颤抖。
心有馀悸的感觉来得实在太晚。
她一直浸泡到手指发皱发白丶水温变凉,才从浴缸里面出来。拖鞋鞋底太高,脚下虚浮差点扭到脚踝。
方才出汗太多,又在水里泡得太久,她舔了舔干燥的嘴唇,想要倒杯水喝。
那件被汗打湿的古巴领家居服已经不能再穿出门,只能重新换一套。
黎念捧起备用的睡衣陷入了沉思。
嗯,吊带裙。
真丝丶修身丶短款丶低V丶蕾丝边。
丝滑的布料在筒灯幽微的光线下,浮光跃金。
这还是周佩文去欧洲旅游带回来的。她神秘兮兮把礼盒交给黎念的时候,完全闭口不谈里面装着什麽。
若是以前穿成这样在家里晃悠,黎念从来不会有害羞的想法。毕竟一屋子也找不出半个男人,根本不用做形象管理。
但现在,她和谢持同处一个屋檐下,对方还是自己名义上的老公,且有过实质性的身体接触。
很难不在意……
黎念继续在衣帽间翻箱倒柜。她隐约记得自己搬过来的时候带了条穿了很多年的睡裙,款式保守给足安全感,甚至可以称得上是,幼稚。
结果专门装家居服装和内衣的抽屉里出现了一些让她意想不到的其他物品。
她用手指拈起藏在深处的黑色低腰小裤。
全新,吊牌还在。
正面似乎没有异样,背面的布料竟然少得可怜,只剩下几条交叉的线条,该遮的是一点也没遮住。
黎念翻来覆去研究了好几遍,甚至把手垫在布料下面——
看起来一本正经的正面竟然是半透明的纱,微微透出来的肤色欲盖弥彰。
想不到还有谁有如此恶趣味,除了她亲爱的婆婆。
她把这块令人血脉偾张的轻薄布料塞回衣物的缝隙里,尽力装作无事发生。手扶在心口都能明显感到剧烈跳动。
印着菠萝的齐膝睡裙最後是在柜子最下端找到的。
黎念平时不想穿但又舍不得直接扔掉的旧衣物都集中存放在这里。
她套上睡裙後,对着穿衣镜上下打量了一番,满意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