绝杀
“酒来……”
空谷幽兰女士刚推开我的房门,便突然刹住了脚,然後倒抽了一口气,将说了一半的话咽了回去。
我坐在轮椅上,前面围着一堆东西:有那沓满是文字的打印纸丶那台老宏基笔记本电脑,还那台总是阴阳怪调的打印机。我故意将那沓打印纸最上面那张封面页翻转过去,好让空谷幽兰女士看清楚上面的字:
《若兰还魂记》
作者郑撼
我肿胀的手在打印纸上方晃动着,然後用拇指和食指掐着燃烧着的火柴。
空谷幽兰女士依旧站在门口,手上捧着一壶用毛巾垫着的热黄酒。她先是大吃一惊,不过马上就回过神来了。
“撼撼?”空谷幽兰女士小心翼翼地问道,“你在干嘛呢?”
“写完了。”我说,“而且写得特别好。兰儿,你说的对,这是‘乔若兰系列’当中最棒的一部作品,说不定也是我所有作品中最好的一部。不过现在我想玩儿个游戏,就在这本书上。这个游戏很好玩,我是跟你学的。”
“撼撼不要!”空谷幽兰女士尖叫着,声音中充满了痛苦的绝望。
她不管不顾的将手伸出来,于是黄酒坛子应声掉到了地上,像一颗小鱼雷一样炸开了。微微带着点儿白色泡沫的黄汤子四处横流。
“不行!不行!求求你不要……”
“可惜你永远都读不到了。”我说着冲空谷幽兰女士一笑。
几个月以来,这是我第一次发自内心的笑,笑得灿烂而真诚。
“我不想跟你假谦虚了,”我继续说道,“我必须承认,这本书不止是好看,简直可以用精彩绝伦来形容啊,兰儿。”
火柴继续烧着,微微暖的火苗热闹在我指尖绕动。
接着我将火柴潇洒的一扔。
在一个可怕的瞬间,我愣住了,因为我以为火柴熄灭了。
不过,显然是我太紧张了。因为下一秒那淡蓝色的火苗轰的一声烧过封面页,接着火苗便往两边蹿去,舔着纸堆边饱满的助燃剂,随即化成了艳黄色的烈焰。
“妈呀!不要啊!”空谷幽兰女士尖叫,“你怎麽能烧兰呢儿?怎麽能烧兰儿!不能烧她!不!不!”
空谷幽兰女士脸上映着火光,样子还怪吓人的。
不过我一点儿都不害怕,而是对她咆哮起来了:“想许个愿吗兰儿?快来许个愿啊!祝你生日快乐啊!唱啊!你这个臭傻逼!”
“妈呀!撼撼你看看你都干了些什麽好事?”空谷幽兰女士蹒跚而径直的往前走。
那沓打印纸不再只是安静的燃烧,而是吐出了熊熊的火焰。而电脑和打印机的边缘也开始变色,并发出一股难闻的烧塑料的味道,因为打火机油已经浸透了电脑和打印机,这会儿淡蓝色的火舌正从电脑键盘上往外冒。
我感到脸上滚烫,皮肤都跟着紧绷起来了。
“你不能烧兰儿!”空谷幽兰女士哀号着,“你不能把兰儿烧掉!你这个臭不要脸的浑蛋!你不能烧兰儿!”
接着,空谷幽兰女士和我想的一样,一把抓起燃烧着的打印纸——我估计她是打算冲进卫生间,把纸泡在洗脸池里。
空谷幽兰女士刚一转身,我便抡起那台多嘴多舌的打印机,将它高举过头顶。这会儿我可顾不上烫人的打印机将我肿胀的右手烫出多少水泡来了;也管不了打印机的底部不断掉出蓝色的火球烧了我一身;更顾不上我的动作扯得我的後背生疼。我只是痛苦而聚精会神的奋力把打印机往前一扔,那饶舌的家夥从我手中飞脱出去,正好打中了空谷幽兰女士那厚实的後脊梁。
“啊!”
那不是尖叫,而是一声骇人的呻吟。空谷幽兰女士往前一倒,压在一堆燃烧的纸上。
小小的蓝色火球像小精灵似的在我拿来当支架的木板上跳动着。我大口喘着气,每一口气都像热铁一样烫进我的嗓子眼儿。
接着,我拔开木板金鸡独立的站起来,摇摇晃晃的用我的右腿支撑着地面。
这会儿空谷幽兰女士正在地上打着滚儿的干号呢。一道火焰从她的左胳膊和身侧蹿起。她继续惨叫着,与此同时我闻到了一股类似于烤肉和油脂燃烧一样的味道,又臭又诱人。
空谷幽兰女士打着滚,然後挣扎着跪了起来。这时候大部分打印纸都掉到了地上。那些打印纸还在燃烧着,因为有了地上黄酒汤子的加持,它们烧得更欢快了。空谷幽兰女士手里还紧握着一部分打印纸,不过那部分打印纸也在燃烧着。而且这时候空谷幽兰女士身上穿着的那件化纤材质的开衫也兴高采烈的烧了起来。
我看见空谷幽兰女士的胳膊上粘着一些黄白相间的碎酒瓶的瓷渣子;还有一块更大的碎瓷片像斧头一样,插在了她的右脸上。
“我要宰了你!你这个满嘴跑火车丶禽兽不如的狗东西!”说着,空谷幽兰女士朝我爬了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