XU:晚上我不回去吃饭,不用等我。
黎漾看着那条信息,又怔怔地愣在了原地。
他想,现在这样,沈初旭究竟有没有生他的气呢?
黎漾发着呆,机械地做好了自己的晚餐,吃完後又动作呆滞地收拾了餐具,坐到沙发上去看小说。
就和以前一样。
和以前一样……吗?
黎漾转目看向沙发的另一边,以往吃完晚饭,沈初旭不出去的话会坐在那里,不是在看电脑就是看手机,偶尔也会拉着他一起打游戏。
但现在,那个位置,没有人。
黎漾在沙发上躺下,一手掩上眼睛。
他觉得好累,为什麽会变成这样?
意识朦胧间,黎漾好像又回到了七岁时的那个夏天——
妈妈说,过完这个夏天,到了九月份,他就要上小学了,所以他已经是一个小小的男子汉了,可以一个人去给爸爸送绿豆甜汤。
那会他们家还没有搬来江海市,他们生活在一个更为落後的偏远工厂,但好在包住,爸爸妈妈都能在那有工作,黎漾还能在那儿上幼儿园。而他们家距离工厂也不过十分钟不到的路程。
那天妈妈休息,因为天气炎热,特意煮了绿豆糖水,还用一个带盖的汤碗装了满满一碗,让黎漾带去工厂给上班的爸爸。
爸爸是工厂里的技术工,有自己的办公室,所以黎漾捧着甜汤直直地往爸爸的办公室走去,但去到时办公室里却空无一人,黎漾在门口怔了瞬,他想起爸爸经常会到林叔叔那里去,便又捧着甜汤开始向林叔叔的办公室走去。
林叔叔的职位比他爸爸的要高,办公室也更好,但他的办公室比较偏,前门是通向工厂,後门是一片荒林子,景色很好,听说是林叔叔特意选的这里的。
黎漾去到前门,但门锁上了,窗帘子也紧紧拉着,小时候的黎漾很腼腆,他在那儿张望,但工厂的人都没有注意他,他也不敢去喊人,附耳去听听门里的动静,黎漾隐隐约约地能听见一点声音,他轻轻地喊了一声:“林叔叔?”但他的声音太小了,像是婴儿糯糯的气音,除了他自己便没有别的人能听见。
黎漾叹了口气,觉得捧着甜汤很累,把碗放到地上,在这门外站了好一会,然後才又捧起汤碗往後门走去。
後门在工厂的後面,需要绕路才能到达,而且一路上还得伴着山野林子走,为了壮胆,黎漾一边走一边小声地哼唱着幼儿园学来的歌。
等到了後门,他发现林叔叔办公室的後门虚掩着,他高兴了下,摇摇晃晃地小跑着过去,推门——
“叔叔——”
林叔叔正压在他爸爸的身上,下边的裤链子敞开着,他爸爸伏身在办公桌上,裤子脱到脚踝处。
黎漾推门的时候他们仍在动作着,喘气的声音像是野兽的嚎鸣,黎漾呆呆地站在门口,手中的甜汤落到地上,汤碗是铁制的,与地面碰撞发出“铿”的一声,汤碗的盖子滑落,甜汤洒出地面,也洒湿了他脚上的胶制的小凉鞋。
办公室里的人反应了过来,林叔叔大声地吼着,“出去!”接着气冲冲过来把门锁上。
黎漾踉跄後退跌倒在地上,那个汤碗也被门扫出了门外,他呆呆地睁着大眼睛,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什麽。
他不知道爸爸什麽时候出来,也不知道爸爸一直张着嘴都在说些什麽,然後他被爸爸抱走了,汤碗也拿走了,他们去了家附近的一个公园,当时正是夏日午後,阳光毒辣,公园里恰好没有什麽人。
“小漾,这事不要告诉妈妈。”
爸爸说了很多话,但黎漾只记得有这麽一句话,可是——
为什麽不要告诉妈妈呢?
七岁的黎漾不明白,但那天之後,黎漾病倒了,连着好几天发烧不退,甚至整天晃神不作声。
黎漾变得不对劲是在送完甜汤那日开始的,妈妈很生气,开始追问爸爸那天发生了什麽,但爸爸什麽也没说,黎漾也没说,可工厂里,却开始隐隐约约地传出流言,说他爸爸是“兔儿爷”,与那个督厂的林总有一腿。
在那之後,妈妈便开始变得骂骂咧咧的,偶尔也会嚎啕大哭,但他爸爸怎麽也不认,流言便总归是流言,信不得的。
但有一天,妈妈温柔地拉着黎漾,她摸着黎漾的头,柔声地问:“小漾,告诉妈妈,那天你去给爸爸送甜汤,你看见了什麽?”
刚退烧没多久的黎漾马上就想起了那个脱了裤子的画面,他望着妈妈,眼神有些呆滞,接着动作缓慢地眨了眨眼,“爸爸说不能告诉妈妈的。”
妈妈的身体很明显地僵硬了起来,呼吸也急了下,调整好後,又用温柔的声音说:“没事的,告诉妈妈也没事的。”
黎漾不知道这个“没事的”是不是真的会没事的,但他知道妈妈对他最好了,听妈妈这样说,很快就糯糯地告诉妈妈,许是想起那个画面,黎漾的眼睛睁大了些,有些恐惧又有些疑惑,说:“爸爸脱了裤子,林叔叔压丶压在爸爸的屁股上——”
“啊!啊!啊——”妈妈突然吼叫了起来,把一旁桌子上的杂物通通都扔在了地上,扔完还觉得不解气,便开始扔家里的其他东西。
黎漾看着妈妈的动作,先是呆滞地睁大了眼睛,接着便大哭了起来,他一边哭一边叫着妈妈,但是妈妈,不再像以前那样过来哄他,他哭得喘不过气了也不来安慰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