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次在县城他虽与同伴说那人仅与谢知云有几分相似,回到客栈却越想越觉得不对,急急差人出门打听。
只是可惜,并没问出什麽。他便又花钱雇了些乞儿,只要在城里见到相像的,就立即告诉他。
原本他也没报希望,不料在离开康乐县之前,真能再次遇上。
下意识的反应骗不了人,他确信驴车上坐的那个粗布麻衣的乡下小哥儿就是过去总和自己拌嘴的谢家三少爷。
虽然出了点岔子,没能追上,但靳元宝自有法子。
只需花些银两,将县学附近的人询问一番,就找到何天青。再稍一打听,便知晓何天青的住处,自然也就能发现谢知云的落脚之地。
枣红骏马载着车驾缓缓驶入河源村,车盖四周的流苏随风而动。小窗帷幔被一只素白的手挑起,露出小哥儿莹润如玉的面庞,还有色彩鲜艳丶布料上等的衣衫。
两个骑马的仆从紧随其後,腰背挺直,目光锐利,一看就不好惹。
扛着锄头从田间地头往家走的村人不禁让到路旁,艳羡又惶恐的打量着一行人。在路上打打闹闹的小孩子,也被大人拽走,牢牢抓在手里才放心。
外面尘土飞扬,靳元宝眉头紧皱,满脸嫌弃,却又不愿放下帷幔,定要亲自看着才行。
车夫只好走得更慢,还不忘抽空问路:“这村里有没有个姓谢的小哥儿?从外面搬来的,白白净净,像个富家公子。”
不确定谢知云有没有改名,便只能含糊地描述。
但路旁看稀奇的村民却有了动静,互相小声议论着。只是看几个汉子都不大面善,拿不准他们想干嘛,没一个人上前回话。
车夫不大高兴,竖起眉毛更显得凶恶,“喂,问你们话呢,要不知道何天青何秀才家在哪儿也成。”
这下终于有人站出来,是身形愈发佝偻的张远兰。
他擡起浑浊的双眼,笑得满脸褶子,抢先开口:“回这位小少爷,我晓得那谢小哥儿的家怎麽走。”
靳元宝挑挑眉,从荷包里掏出块碎银,随意往外一抛,说:“带路。”
“哎哎!”张远兰忙不叠应下,连跑带爬地摸起滚到土里的银子,摸摸干净,才喜笑颜开地小跑上前。
路旁有个年轻人一咬牙,转身向何守义家奔去。
马车行至山脚,车夫就不得不勒紧缰绳,迫使枣红马儿停下。
“少爷,前面路太窄,车上不去了。”
“还真会找地方,竟躲到这穷乡僻壤,”靳元宝撇撇嘴,“你就在这儿等着,大龙二虎跟我上去。”
大龙二虎就是骑马的两个随从。
叫二虎的那个虽长得高壮,眉间却有一点红痣,也是个小哥儿。
兄弟俩听自家少爷这麽安排,立刻腾出一匹马来,让他骑上。
靳元宝从没走过这麽烂的路,一直在发牢骚。
“跑哪儿不好,非要在这儿。等我找到人,定要他好看。”
张远兰还以为他和谢知云有过节,不停在旁边煽风点火:“这小哥儿一张嘴利得很,心思不正,惯会惹事。少爷这样金贵的也敢得罪,真是胆肥,您可千万不能放过他。”
靳元宝见他累得上气不接下气,还要编排人,并且用着别扭又夹杂浓重乡音的官话,只觉滑稽。没忍住笑出声,又立马憋住,佯作愤怒地附和——
“你说得对,难道这人在村里也是那副德行?”
张远兰见他搭话,更加殷勤,倒豆子似地把和谢知云丶柳家的矛盾,添油加醋地讲一遍。
靳元宝听完,嘀咕一句:“还是那破脾气。”
张远兰忙着喘气,没听清,只当他又在骂人。
天色越来越暗,张远兰到底年纪大了,爬山于他而言有些吃力。
等他再次要求歇歇,靳元宝终于忍不下去,“还有多远?”
“快了,翻过这个坡就是。”
靳元宝眼珠一转,有了主意:“接下来我们自己走,若被发现你跟上来,可别怪我不客气。”
张远兰有心想瞧个究竟,但又怕大龙二虎,只能点头。
没了他说话,耳边清净不少,行进速度都快了些。
一到坡顶,果真看见栋土墙瓦房,还不等靳元宝高兴,就看见一团黑影飞奔而来。
“汪汪汪!”
靳元宝吓得脸上血色尽失,扯着嗓子大喊:“大龙二虎!快把这狗东西赶走。”
犬吠丶惊叫丶怒吼混在一起,惊起一片鸟雀。
齐山朝院门瞟一眼,反应过来,丢掉手里的柴刀,推着谢知云进屋,“你先躲好,我去看看。”
谢知云白着一张脸点头,还没进门,便听林子里又传来哭嚎——
“谢知云,我是靳元宝!你个混蛋,竟敢使狗咬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