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了方宅,谢知云就感觉悬在心中的大石块终于落下。
他走在齐山身侧,往上擡了擡帽檐,笑道:“可算是回来了,不然总不踏实。”
齐山也挺高兴,见巷子没旁人,干脆牵起夫郎的手,握得紧紧的,“嗯,听方老板那意思,外面也稳定不少,往後还会更好。”
手里汗津津的,谢知云也没挣开,一摇一晃往前走,“不说这个了,去粮铺看看,再称几斤绿豆,熬稀饭煮汤都成。”
“行,顺便割点儿肉,好些天没吃,还想得紧。”
“最近热,别买多的,放臭了可惜。”
齐山早有打算,说:“就割一两斤精肉回去,切得薄薄的,煮肉片汤吃,放些丝瓜或白菜叶,不油不腻,你肯定也吃得下。”
“你别说,听你一讲,我还真挺想吃了。”
出了巷子,更觉得晒,人也多起来,俩人松开手,只是依然贴得近。
有些吊儿郎当的汉子看过来,齐山就板着面孔横回去,一点儿没让好心情受到影响。
粮铺外依然挂着涨价的牌子,好些东西比年前足足高出四五文。
绿豆还好,或许因为需要的人不多,只比初时贵了一文钱。七文一斤,他们称了五斤,反正不会顿顿吃,这些够管好久了。
走在去肉摊的路上,谢知云还忍不住嘀咕:“得亏当初听了方老板的话,存下粮食,不然又要多贴好些银子进去。”
这个时候去买肉的人不多,路上比较宽敞。齐山拍拍驴背,驱使大花跑得快些,带起一阵阵热风。
听谢知云提起存的粮食,他想到一件事,说:“趁近来天气好,改明儿把米面什麽的翻出来晒晒,可别长虫了。”
谢知云一拍手:“你说的没错,还有两袋米打运回来就没拆开看过呢,也不晓得是什麽样儿。”
闲聊间,就到了肉摊附近。
还没走近,谢知云就捂住鼻子,一阵干呕。
齐山赶紧解下他腰间的葫芦拔开塞子递上前,又在他背上轻拍,“怎地怕成这样?可别是生病了,要不找郎中看看?”
一口酸甜可口的梅子水入喉,那股恶心气儿被压下不少,谢知云面色和缓些,不甚在意道:“一到伏天就这样,都习惯了,等天凉後就好。”
“去年也没这麽厉害的,不过食欲差些。”
谢知云一怔,很快找到理由:“兴许是今年更热些,再说这里味儿也太冲。”
见齐山还是皱着脸,他伸手推了推人,“行了,我真没事儿,现在感觉好多了。不是要买肉?都没几个人,再不去该挑不到好的,我还想喝肉片汤来着。”
齐山看他面色红润,也没再干呕,暂且放下心。
跑去肉铺挨家看个遍,好不容易选着一块还算新鲜的纯精肉。
太阳越升越高,也不敢再多耽搁,径直往家走。
打盆凉水洗去满脸汗渍,谢知云和齐山坐在桌子前,一边喝水,一边数铜板。
钱袋子不大,一枚一枚往外掏有些麻烦,谢知云干脆将铜板全倒到桌上。拿起一枚念个数,又放到另一边,渐渐摞成小堆。
齐山坐在一旁不停摇扇子,也跟着在心里默数。
谢知云将最後一枚铜板放下,终于腾出空来再喝口水,待嗓子没那麽干,他擡头笑盈盈道:“一共是一百零七文,买馒头丶桃酥丶肉和绿豆,花去——”
“九十五文。”齐山早在帮忙算,顺嘴接话道。
谢知云也得出答案,“对,加上早上带去的二十个铜板,今儿应该卖得……一百八十二文。”
说完这句话,他就忍不住欢呼一声,笑得更加灿烂:“夏日长,还能再卖好几茬,就算不是回回都这麽顺利,也赚不少呢。”
齐山起身剪了截麻线,拿过来开始穿钱,“卖不掉的全晒成干,留部分自己吃,剩下的都给商队,还可以再挣几个子儿。”
俩人越说越高兴,穿好一串钱後,将八十二文散钱拨得叮当响,最後才恋恋不舍重新装进钱袋子,塞到被褥底下。
数完钱,精气神都足了。
齐山关紧卧房门,转身就往火塘屋走,“这会儿还早,我去割猪草。”
谢知云擡头看看天上火辣辣的太阳,不太赞同:“等天阴再去也不迟。”
“不打紧,我就在溪边,太阳照不着,热不起劲儿。”
谢知云一想也是,便也跟在身後,“那我也去,顺便放鸭子,再摸些螺回来。”
早上急着去镇上,鸡鸭都没放出来,只往笼里撒了几把菜叶子。回到家才挪开门板,叫它们跑去树林刨食,田螺这样的荤食就别想了。
下半天的太阳已没有晌午那会儿晒人,齐山看他打定主意要去,没多说什麽。
只走在前面,拿了木棍一寸寸敲打小路两侧的树木草丛。夏日就怕遇上蛇虫,多注意些总没问题。
如齐山所说,溪边水汽重,顶上又有树木遮盖,果然不怎麽热。
几只鸭子迫不及待扑腾进水里,先将扁嘴伸进脖子丶翅膀下,梳理羽毛。又时不时钻入水底,寻摸鱼虾,悠闲又自在。
谢知云在岸边割艾草,看了几眼也有些心痒。直接坐在草地上脱掉鞋袜,蹚进另一处水洼,弯腰在石块间寻起田螺或虾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