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只盯住靳元宝的眼眸,问道:“你会告诉他们吗?”
靳元宝腾地站起身,“哇!你就是这麽看我的?你又不是不知道,我最讨厌你家那些人了,怎麽可能去找他们报信。”
这话不假,他和谢知云不对付,很大原因也是老爹不喜谢东行唯利是图的做派,常在家念叨。耳濡目染之下,他对谢家人就不大喜欢,连带同龄的谢知云也看不顺眼。
偏生谢知云是个不服输的,俩人争争吵吵,越闹越僵。其实细想起来,并没什麽大的过节。
“你最好说到做到。”
靳元宝又要炸毛,哼哼几声见谢知云不搭理他,又举起手咬牙切齿地发誓。
这人嘴是讨嫌了点,心肠却不坏,谢知云信了他的话,没再不依不挠。
还给倒了杯水推过去,轻声道:“坐下歇着吧,跑了那麽远,不累?”
靳元宝昂起头,重新在他对面坐下,抿了一口茶就皱起眉,“你这选的什麽破地方?路不好走就罢了,连口好茶都没有。我说那些人都跑去京城,你也用不着再躲躲藏藏,大可换个好去处,何必在这儿受苦。”
“这里挺好的,再说我也没觉得受苦,能做喜欢的事,自家养活自己,不是很不错?”
靳元宝是家中独子,娇生惯养长大的,不太能理解如此贫苦的生活有什麽好。又说:“你不想离开这儿也行,正好我爹在康乐县建茶庄,我同他说一声,安排你做个管事,总比种地强。”
谢知云起身端来一碟乌梅干,顺手往他嘴里塞一颗,笑吟吟道:“多谢你的好意,我和大山在山里自在惯了,恐怕当不得如此大任。”
靳元宝还想再劝劝,外面却嘈杂起来。不过大黑叫得不凶,应该是熟人。
谢知云开门出去,借着火光,看清是何家人,连柳絮都在。
何守义打头,他似乎刻意打理一番,穿着青黑长衫,头发梳得一丝不茍,手里还杵着根拐杖,看起来严肃又威严。
一听到开门声,他就转头看过来,视线在靳元宝脸上停顿一下,移到谢知云身上,关切地询问:“没事儿吧?”
四五双紧张丶担忧的眼睛齐齐望过来,谢知云心中一暖,摇摇头道:“我没事儿,这是……我朋友,老家那边的。”
一场乌龙过去,院里所有人均放松下来。
天色已晚,何守义他们确认几个陌生人不是来找麻烦的,便打着火把下山,大龙也跟着一起走。
靳元宝说什麽都不愿再折腾,非要在山上过夜,二虎只能留下来陪他。
夜色渐深,看着主仆二人进客房歇息後。谢知云和齐山才打水洗漱,回床上躺下。
这一整日,心情起起伏伏,终于安静下来,也不能立马入睡。
谢知云窝在齐山怀里,将靳元宝带来的消息同他复述一遍,末了感慨道:“没想到到头来,竟是一直作对的人还惦记着我。”
齐山沉默片刻,摸着他的头说:“靳少爷是个心思单纯的,谢老爷如今又离得那麽远,不必担心他们找上来了。”
谢知云弯了弯眼,在他胸前蹭蹭,很是高兴:“嗯,家里还有肉,明早做顿好的,省得他又嫌我穷。”
尖刀终被收回鞘中,心中烦闷丶忧虑一扫而空,谢知云又睡了个好觉。
大清早睁开眼,就听见靳元宝在外面念叨,一会儿蚊子太多,一会儿茅房太臭,吵个不停。
若是放在以前,谢知云定要推开窗,骂他几句。这会儿尚且沉浸在故人相逢的喜悦中,他竟觉得有些亲切。
好在这人还算有些分寸,等发觉齐山给他和二虎也备了早饭,还有肉粥丶香油蒸蛋和烙饼子,就自觉收了声。
也不知道瞎想了什麽,吃饭的时候,时不时盯着碗,露出尴尬又愧疚的眼神,就差偷偷抹眼泪了。
靳元宝只留了张字条,就偷跑出来,彻夜未归,也不晓得家里人急成什麽样。他不敢在山上多待,抓紧吃过早饭,带上谢知云给装的凉水丶烙饼和果干,就和二虎急匆匆离开。
临走前,还拉着谢知云的手再三保证,回去绝对不会乱说话,叫他们一定放心。顺便仔细考虑一下去茶庄做工的事儿,随时都给留着空。
骏马踢踢跶跶走远,靳元宝的呼喊声渐渐小了,消失在山林间。
谢知云擡头看向齐山,笑道:“走了,回去吧。”
齐山微微颔首,牵着他的手,慢悠悠往院门口走。
二黑摇着尾巴一颠一颠地跟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