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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8章(第1页)

第38章

第38章

◎银镯儿◎

傅老太高低是没想到,她不过是上门想替自己大儿子一家讨个「公道」回来,竟还白白扔出去一个银镯儿。

傅秉渊说完那话後,原本奔着来看热闹的村里人都四下骚动起来,要论这谁家里,还没有个兄弟姊妹,做爹娘的,最忌讳那一碗水端不平,何况是这种明晃晃的偏心呢。当年他老傅家分家的时候,就已经有人瞧不下去,想要替傅有良说句良心话的,但念及那是人家的家里事儿,这才忍住了,谁知,轮到家中小辈的身上了,傅老太居然还变本加厉地偏心眼儿,这谁能看得下去。

“老太太,咱不兴这样的,这手心手背那都是肉呐!”

“可不哩,虽说是分了家了,但人家傅老二这些年也没少孝敬您老人家,您这样可就太过分了。”

“不过一对银镯儿罢了,家底儿再薄的人家,也没有这麽亏待新妇的。”

一时之间,傅老太像是被架在了火刑架上,浑身裹满了浓厚的松脂,来回不停地翻烤,烤得她烧心烧肺,一刻也待不住了。

她悻悻然地撸下手腕上的银镯儿,阴沉着脸甩给傅秉渊,心里暗骂这赖丕子也忒不要脸不要皮了,哪有敢张口问长辈要东西的,如若不是她的好大孙傅炳文考秀才,要给他博个好名声,任村里人戳断她的脊梁骨,也别想从她身上抠出半个铜板。

傅秉渊接过银镯儿,搁自己手心里掂了掂分量,顺手拉过身後的叶湑,就套在了他的手腕上。叶湑手腕秀窄修长,白皙里透着淡淡粉意,同这银镯甚是相称,可他偏偏瞧着哪里别扭得很。

叶湑不敢收,当即就要撸下来还给傅老太太,被傅秉渊一把按住,“摘了作甚?这可是咱奶给你,虽说大堂哥的新妇是一对银镯,但咱不做那贪心的人,吃点亏就吃点亏吧。”说罢,他看向傅老太,不咸不淡道,“奶,等过些时日,我和阿湑有了孩子,定然会去大伯家请您过来吃杯酒热闹热闹,孩子的金锁,可就拜托您老人家了,再苦我们也不能苦着孩子,您说是吧?”

傅老太气得脸色发白,愤愤地睨了他一眼,没敢接他的话茬,扭身就往院子外走,脚步麻利地好似背後有野狼撵她一般。

傅秉渊嗤笑一声,敛去眼底的哂笑,迎上傅老太落荒而逃的背影,扬声道,“奶,您慢点走,下次可再过来耍呐。”

傅老太踉跄一步,身形一歪,脚步愈发麻利,转眼就没了影儿。

傅秉渊收回视线,见农户们三三两两地攀在墙头上,看热闹看得正起劲,他走近开口道,“叔伯婶子们,这都要做晚上饭了,要不咱该忙什麽都忙什麽去?天色渐晚,我就不留大家夥儿进门吃茶了。”

此话一出,衆人也不好意思逗留,陆陆续续地散去。

下一刻,傅秉渊耳朵一阵吃痛,“娘娘娘。。。娘,您轻点!轻点!可疼咧!”

“兔崽子,还不赶紧把地上的瓜子皮都给我收拾了!”李二花扯着他的耳朵怒吼道。

“这就去这就去。”傅秉渊从李二花的魔爪下挣脱出来,正要去寻扫把,就见叶湑已经忙活上了,他连忙抢过他手里的扫把,碰巧瞧着他手腕上晃荡的银镯,他皱了皱眉头,“阿湑,赶明儿我去镇上把这玩意儿融了重新打一个花样儿,快别戴这个了,看着晦气。”

叶湑只当他是一时兴起的念头,不成想一早起来,身边的炕都凉了好半晌了,连自己手腕上的银镯也跟着不见了,他出门一问李二花才知道,傅秉渊早早地,天还蒙蒙亮就去了镇上。

——

傅秉渊昨个夜里翻来覆去,折腾了一夜没睡着,想起前世这帮人干的那些腌臜事儿,他这心口窝就堵得慌,膈应了大半宿,还是给叶湑把银镯儿摘了下来,起早赶着山间还未散去的茫茫晨雾,寻到了镇子上的一家银饰店,开口就叫店小二将铺子里的银饰图样拿过来。

“这位爷,您搁这儿慢慢挑,我去给您沏杯茶来。”因着是当日头一位上门的客人,小二格外的殷勤。

“去吧,我先瞧瞧。”傅秉渊翻看着图册,仔细挑选起来,今早他出门前,李二花特意塞给他一锭碎银,说是置办聘礼时疏忽了,叫叶湑受了委屈,让他拿着这钱添备上,去打个像样的银镯子回来,傅秉渊说啥也不肯要,临走还是把碎银子扔回给了李二花。虽说现在建猪舍正用钱的时候,但省出一个银镯的银钱还是绰绰有馀,再说了,旁个人有的,他的叶湑也得有。

挑了挑去,图册几乎要被翻散了架,他这才挑中一个稍显简单素朴的样式,叶湑一向不喜张扬,自己下聘礼那日送他的玉簪,除了成亲那日,一次都没得见他戴过,问起来,叶湑只说怕干活一不注意,再给摔碎了,故而小心地存放起来了。

银镯质地虽渲软,但比起玉簪还是结实多了,甭说是干农活了,就是劈柴砍树也碰不碎磕不坏,村里面半大姑娘哥儿,手腕上都戴着个小银镯,叮叮当当,甚是好看。

敲中了式样,便是准备称重烧融,要不说傅老太待自己是极好的,从她那拿来的这镯子分量不轻,傅秉渊想打的这只,统共也没添上多少银钱,二人约定好晚些取货的时辰,他交了定金後,便离开了。

来镇子上这一趟,除了打镯子,他还有件要紧事儿去做,尽管先前答应了叶湑,不牵扯田丰和三爷的事儿,但傅秉渊心里这道坎儿实在过不去,他合计着任大在镇子上认识的人多,人脉又广,托他帮忙给打听点事儿。

往码头走着,冷不丁背後被猛拍了一把,傅秉渊警惕地扭头,没想居然能碰到厉元,厉元身子骨瞧着比先前结实了许多,似乎还长高了些,身後背着一竹篓,竹篓中装着的竟是些书本和纸墨。

“这是要去哪儿?”他疑惑道。

“去先生那里。”厉元紧了紧背上的竹篓,兴冲冲地同傅秉渊说道,“大哥那日同我说的话,我後来仔细回想一番,确有几分道理,如今,我已入了先生的门下,不日将参加科举,合计着去讨个功名回来。”

“如此甚好。”傅秉渊颇有些赞许,那日他也不过是随口一说,也难为厉元披荆斩棘,自己杀出了一条血路。

“说来还是要感谢大哥,我同小满无依无靠,难免会遭人欺辱惦记,多亏了大哥提点,才让我幡然醒悟。”厉元语气诚恳,说得傅秉渊竟有些不好意思。

“擡举了。”傅秉渊客气道,“对了,那天之後,田丰他们没再寻你麻烦吧?”

“不曾。”厉元摇摇头,似是想起什麽来,他压低嗓音,凑近傅秉渊身边道,“大哥,就你说的这个田丰,前些日子,我在街上碰到过几次,每每他都是一副鬼鬼祟祟的模样,不知在替那位三爷做些什麽事儿,那日,我见他实在奇怪得很,便壮着胆子跟着他拐进了一处小院,我离得远,只听着他同手底下的人说什麽要小心行事,把嘴闭严实了,若是出了事儿,不可将三爷供出来,只管顶了罪去,三爷会照顾好他们的家里人。。。”

傅秉渊心里咯噔一下,暗忖道,难不成他们这麽早就开始做那事儿?他拦住厉元的肩膀,将他带至偏僻处,四下望了望,见没人,才低声同他说,“你听到的这些事儿可有同旁个人说过。”

厉元猛烈摇头,“田丰既然这般说,那自是有什麽大动作,我不敢同旁人说,怕牵连了小满,惹来祸端。”

“那就好那就好。”傅秉渊喃喃道,这事儿知道的人越少越好,像厉元这般身无长物,又无家世背景的人,最好离得远远的,千万别被牵扯进来,田丰他们现下干的事儿,那可是掉脑袋的。他放心不下,三遍五遍地嘱咐厉元,权当是听田丰那狗腿子放了屁,左耳进右耳出,万不可入了心,也别再去跟着田丰了。

厉元虽不解,但看傅秉渊神色,便知自己发现的事儿可能不是什麽小事情,心中不禁後怕起来,脸上失了血色,连後背都冒起一层冷汗。

“大哥,我。。我这。。。”

“把这事儿给忘了,好好考你的功名,小满还得指望着你,田丰他们常出没的那些地方,以後你就别去了,若是循着机会,离开这儿。老子虽然不识多少字,但也晓得,人得往高处走。”傅秉渊拍拍他的肩膀,安慰道。

厉元下意识咽了口唾沫,缓了缓神,他本也是好奇之心盛起,如今知道了事情的要紧性,自然不敢再涉足,巴不得现在就离那帮人远远的,傅秉渊见他上道得很,心里也跟着放松下来,因着还得去码头寻任大,他不便多逗留,又嘱咐了厉元两句,就放他离开,自己加快脚步往码头去。

临近码头,只瞧着任小一人在甲板上忙活,一问才知,他爹任大帮着镇上的人擡货去了,傅秉渊靠坐在茶摊前,歇了歇脚,不远处包工指使着船夫们一袋一袋地往船上扛东西,瞧那袋子不知装的什麽货物,塞得结结实实,满满当当的,船夫们擡得很是费劲,走几步就得停下来喘口气,包工在後面不停地催促着,叫他们动作麻利些,别给误了船。

傅秉渊有一搭没一搭地瞧着,等任大回来,乍然眼前灵光一现,他仔细一琢磨,这三爷费心思要倒腾的东西,会不会就是走的船运?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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